終章4(2 / 2)

南鶴擡眼:“為什麽?為什麽不防我?”

“我這條命是你救回來的。你想要什麽盡管拿去,沒什麽可防的。”

莫名的,南鶴覺得這不是他想聽到的答案。但是他又想聽什麽呢?他壓抑住心裏的怪異感覺,說:“施先生的命是元寶救的,元寶很乖很聰明。”

“是的。”施讓寒點頭,他微笑時臉頰上有兩個小酒窩,笑意越深酒窩就越深,讓他平和舒适的溫柔更多展現一分。

“你是明山大學的?今年大幾呀?”

南鶴回答:“大二。”

“大二......十九歲?”

“十八。”

施讓寒點頭:“真年輕。”

“很年輕嗎?”南鶴反問,“施先生也才二十多吧?二十五?”

施讓寒唇邊的笑意淡了點,不知為何,他隐去他的真實年齡,順着南鶴的話承認:“我......二十五。”

“二十五也很年輕啊。”南鶴不知不覺在施讓寒的雷區狂跳,“又不是三十五。”

施讓寒:“......三十五老嗎?”

南鶴盡量注意措辭:“算是中年了吧。”

“是嗎......”實際年齡三十三,并且被确診為已經步入中年的施讓寒的心情驟然沉下去,失去了交談的想法。

對于十八歲來說,三十三和三十五确實沒有什麽區別,都是屬于老男人的範圍,路上偶遇會禮貌地喊一聲:叔叔。再過兩年,善良的十八歲大學生還會在馬路上攙扶已經更老的老男人過馬路......

“不過。”南鶴的潛意識替他強行找補,“如果是施先生,就算是三十五歲應該也和現在沒什麽兩樣吧。施先生長得很好看,很有氣質,應該屬于年紀越大越有韻味的類型。”

可惜,這兩句找補對于施讓寒似乎并沒有什麽作用,他忽略掉“好看”兩個字,重點都撲在了“年紀越大”和“韻味”上。

韻味是什麽味?老人味嗎?

他不想擁有。

兩瓶水還沒有吊到一半,施讓寒就靠在床靠背上昏昏欲睡了。南鶴看了會兒手機,就見施讓寒歪歪倒到,随時要倒在床頭櫃上。

如同他所預想的,下一刻,施讓寒就徑直栽倒下去。南鶴連忙伸手拖住施讓寒的腦袋,扶着他的肩将他扶穩。

“怎麽了?”

南鶴彎腰,垂首的施讓寒好無所覺地擡頭,呼吸交錯的距離下,兩人的唇擦過彼此又分開,只留下柔軟的觸感。

剛剛射中他心髒的子彈似乎回了個頭,再次擊穿他的心髒。

南鶴的心跳瞬間如擂鼓咚咚,呼吸也跟着亂了。

“你要睡着了,躺下睡吧。”南鶴竟然慶幸施讓寒的眼睛是看不見的,無法察覺他此時的窘态,盡量平穩呼吸,“小心手上的針。”

施讓寒眼睫微顫,無聲地點了點頭。

南鶴扶着他躺下,小心地将他打針的手放在被子面上,站起身就攥緊了手心裏溫熱的汗,“我去問問你的血液檢查,你先睡。”

“好,謝謝你。”

聽着腳步聲離開了病房,施讓寒才如蒙大赦般吐出一口氣,捂住心髒,神色複雜。

那一瞬間是唇與唇的觸碰他怎麽會察覺不出來?畢竟他已經是個中年老男人了。然而對方小心翼翼地掩飾,他也不能露出分毫痕跡......

他下意識掩飾,是因為什麽呢?覺得尴尬惡心想要自動忽略,還是根本就沒有當回事?施讓寒眼前一片黑暗,浮起來的旖旎心思又沉了下去。

他在想什麽?他攥住手心,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最真實的情況,他只是個殘疾的、看不見的盲人,又在妄想得到什麽?

可悲可憐的人從出生就走在可笑的命運上。不被期待的出生,從記事開始,被生活所累的母親就發瘋地将他推出門外:“滾出去!滾出去!如果不是你,你爸爸不會死,你是孽種,你克死他了!你死掉吧,求求你也死掉吧。”

風雨大作,寒風垂在他單薄的衣服上,冰冷鑽進他的骨頭裏,他拼命拍門,也得不到一扇為他打開的門。

少年,他的母親終于忘了帶給她流言蜚語和痛苦的窮男人,擦幹眼淚再次提起漂亮的裙擺踏上了第二輛婚車。

“你以後不要出現在我的眼前了。”母親看着他,冷漠又暢快,“我現在很幸福,不允許任何人的破壞。”

他獨自住在廉價破舊的出租屋裏,努力補上缺失已久的義務教育和高中課程,跌跌撞撞長大。

青年,他十年未見的母親再次出現在他的生活裏,她滿臉風霜卻依舊憎惡他。不僅是憎惡,她理直氣壯地要求:“你弟弟壞了一個腎,你把你的腎給他。”

他年少吃了太多的苦,身體素質極差,不符合配型條件。母親倒在地上崩潰大哭:“憑什麽?憑什麽出事的不是你?為什麽壞的不是你的腎髒啊!我怎麽這麽命苦。我不管,你是死是活也要捐贈出你的腎髒!”

從小到大的惡意是一道密密麻麻的網,将他牢牢困住,使他窒息,使他溺亡。與之前相比,三十歲時被推倒撞傷失明似乎也不算什麽,他的既定命運而已,論什麽早晚呢。

真的是太缺愛了嗎?遇到一點溫暖和關愛,他就好像在網裏尋到一個針尖大的缺口,飛蛾撲火一般向往想要貼近。

不要妄想。

不要拖累別人。

不要像條無家可歸的流浪狗。

不要,都不要。

施讓寒在被子裏将自己蜷縮起來。

南鶴從護士站去醫生辦公室詢問了施讓寒的主要情況,下午需要查血液指标,其他的還要看藥物吸收和身體反應。

“咳嗽得很厲害嗎?”

“緩解了一點。”

“鼻塞嗎?”

“沒有。”

醫生點頭:“我下午去看看情況。”

回到病房,南鶴就見施讓寒整個腦袋都蒙在被子裏。聽了一會兒呼吸,南鶴遲疑地伸手拉住施讓寒的被子,輕輕地把他的姿勢擺正,露出鼻子呼吸,打着針的手拿出來。

他還在低燒,悶了一會兒鼻尖出了點汗珠,打着針的手也虛虛握着,手背都微微發腫了。

“其實......也不怎麽乖。”南鶴低語,将他的手伸直,又抽出紙巾沾了沾他的鼻尖,又擦了他額頭的細汗,動作輕柔得不可思議。

做完這一切,南鶴就在病床邊坐在,目光不由得移到了阖眸安睡的施讓寒臉上。

施讓寒的眉毛顏色很淺淡,類似于淡褐色,形狀卻很規矩,由粗到細到眼角上。他的眉眼輪廓也不深邃,鼻梁是恰到好處的高度,下面就是一張顏色也很淺淡的唇。

上唇略薄,下唇微微厚,唇角天然地上翹,時時刻刻都有溫和的笑意。

五官說不上哪裏特別出色,拼湊在一起就是給他一種難以忘記的俊秀好看......好看這個詞保守了一點,準确來說,施讓寒長得很漂亮,剔透又淡雅的漂亮,或許比月光更令人心折。

他承認他見色起意,承認他貪圖美貌,承認想要将他占為己有——

十八年來,他行善積德,奉獻社會,無怨無悔。現在有個漂亮的香香老婆,是他應得的。

南鶴:嘿嘿嘿漂亮老婆,拿走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