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人道的事情被莫予用无所谓的态度说出来,重晓感觉自己后背阴风阵阵。
莫予继续说道:“能御这种法器的人都煞气极强。极界妖灵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试水,也就代表着万年前由我们立在极界周遭的辟魔屏障要到寿了,既然已经探得想要的情报,突破屏障也就是朝夕的事儿。下面不出意外也是快要出意外了。”
重晓急忙上前说道:“那我们还在这里聊什么?我们应该去神界找人帮忙驱妖。”
莫予终于抬眼,看着自己满脸天真的后人,微笑回道:“谁跟你说神仙必须管凡人死活。”
重晓惊愕:“难道神仙不是为了拯救众生而存在的吗?不然他们怎么成神?!”
莫予笑了出来,语气依然淡然:“‘拯救苍生’?有没有可能他们多数本来生而为神。有没有可能‘无私’和‘奉献’并不是成神的标准。有没有可能这个世界根本没有所谓的救世主呢。别拿你们人间的公序良俗约束神界,现实是哪怕在凡界也只有你们人类才相信这个东西。”
重晓高声:“可你也是人啊!”
莫予的语气依旧不带波澜:“善良不是飞升标准。我说过,善良是人类最一无是处的特质。正因为我不愿为人,不愿归从人间规则,所以才得以飞身成神。或许,丫头,你对这些理解有些问题。”
重晓一时语塞,她觉得这不对,却又反驳不出什么。
莫予并不在乎。自己刚刚也是被欲念锁剥离出来的,属于是半个虚魂,贴着法器吸了点灵气,才能勉强脱离器主的禁锢,维持状态。器主若死,他没有灵体,作为虚魂必入轮回。显然现在他更想趁自己这个后人没被送去六道前,多呼吸呼吸新鲜空气。站起身来,转身便伸了个懒腰。
已经好久没正经同人当面说过话了。遥想上一次还是因为百年前凡间战乱,自己在六道十九层与游魂们排队等号打麻将的时候。那次六道短时间内冲进了大量死魂导致一连半月的停工扩建,难得自由的两个星期!
片刻,莫予听到身后有异动,转身看到重晓准备结印要走。
一想到下去又要共情重晓的悲苦,一个头两个大。莫予急忙上前:“你要干嘛?我跟你讲,一会下面会很要命的。虽然都是死,这里至少…至少清净啊。而且生死是劫数是天道,你改变不了什么的。”
重晓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直面莫予:“祖宗,你说你不愿归从人间的规则才飞升,可是现在嘴里挂着的不是劫数就是天道。人间的规则你跪不下去,上了天就跪得下去吗。若是真是这样,怎么又在天上被贬下来了呢。你之前说人类胆小怯懦,而今对我而言,活了万年的你才是真真的怯懦。”重晓握了握拳,感觉虽然莫予离开,灵力似乎还在,继续道:“梦里你说‘开世之力,金色向阳,主万物生。’既然是向生的力,我就不信没有一点余地。天道要真是如此,不要也罢!”
重晓的话并没有激怒莫予,坚定的语气甚至令莫予有一丝赞赏。这个器主比他想象得更有意思。低头看了看重晓在结的法印是御风之术,入门级的御空术。自己当时只是简单地讲了原理,莫重晓便能用自己的灵识带出了标准的法术印,确有天赋。几百年来,莫予经过的器主几十也有了,有慧根的也有二三。他其实还是想再等一等的,等个力量更强的器主。不过既然莫重晓执意要送,极界还就赶在此时发癫,尽管只有三成开世之力,莫予觉得计划或可趁乱一试,。
”莫重晓,你说在梦里我说过‘金色向阳,主万物生’?”莫予故作惊讶。
重晓停了动作,抬眼道:“嗯。”
“你…能看见凡界外的东西?”,莫予看起来很兴奋,突然手舞足蹈,“有救了!有救了!”。
重晓感觉莫名其妙:“你又怎么了?”
莫予给了个极尽温柔的笑容,道:“你骨骼惊奇,异于凡人,听我的怕是真能救上一救。”
重晓听罢眼睛都亮了,虽有疑虑,但也没时间想那么多了:“祖宗祖宗,你下次不要一惊一乍地。每次都是先抑后扬,说没救,突然又还有回转余地。有救了那咱们就别墨迹!既然那个什么鸡界还是极界朝夕就来,咱们就只争朝夕哈!”
莫予略带歉意:“嗯,我不也才发现吗。你似乎可以逆向精神通路,咱们这就下去,你做梦,咱找人!”
重晓听得云里雾里,但怕莫予突然反悔,乖巧结印,准备回家,并未注意到身后的莫予隐去笑容后眼底的冷漠。
三界有自然屏障,梦是绝对梦不到的。莫予没骗她,除非能逆向打开通路,否则凡间的生灵是去不了神界的。莫重晓生老病死都没经历过,连个对象都没有,竟然就自己开了通路,确实并非普通凡人,且有成神的机缘。
天执啊天执!天要亡我难亡我!老天爷这是赐我一后人救我于水火啊!!
八月十日下午三时,迦留城。
人们首先发现的是天空中的红色霎时消失,诡异的声音也不见了,而后墙停和雾散的消息也在收音机里得到了确认。人们眺望南北两侧,确实没再看到雾气或者因摧毁带来的浓烟。生活重启的可能给了幸存者打了一针十足十的鸡血。人们欢呼雀跃,奔走相告。不过盛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新的问题也接踵而至,人们突然意识到自己根本走不出这个十字路口。无形的墙还在,只是不再具有杀伤力。他们被画在一个区域里,这片区域四四方方,刚刚好容纳所有人。
绝望再次笼罩,与之前对死亡的恐惧不同,这回被夺走的是生的希望。
长期紧绷的神经在经历这一轮的大喜大悲后,找不到自己再挣扎的理由。
倦了,世界,毁灭吧。
大家各自回到之前的等死的位置。舟姐他们一开始还在四处寻找窜天上的重晓,后来想了想可能飞出去了也是件好事,于是大家就又回到了公寓里。
人群的喧闹逐渐走向了另一个极端: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