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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京 夜雨听风. 0 字 2023-07-13

冷清的街道上,马夫把马鞭抽的响亮,等到家时,恰巧和衙门的车架打了照面。

几个衙役刚从黄家离开,管家一直送到门口,黄之首从窗口瞧见,归家的一瞬间就感到严肃的氛围。

大堂内,茶水已经放凉,没了热气,显然放了许久,可竟一口未曾动过,黄老爷子此刻也是板着脸,显然官差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黄之首可不敢这个时候上去“送死”。于是打算等到晚饭时间,一些不好的情绪有所减退,再问不迟。

其实两国开战的消息已经进了黄老爷子的耳,不等黄之首开口,就先谴退了下人们,把这个讯息在餐桌上提起。

本来还对于老李头传播的消息存在质疑的黄之首,此刻也不得不相信。

而整个晚餐几乎是在压抑中度过,每个人都开不了口,也不知道从何开口,就算是黄老爷子对于国家这个层面的事情,也是有心无力,其实无非多嘱咐家里人几句注意安全的话。

隔天早上,陪同黄之首上学的仆从一下子从两个被安排增添到了五个,可这并不是让黄之首体验了一把阔少上学的氛围。

战事的突然爆发,直接导致各地的衙门开始出现少人的窘状,而本就贫苦的百姓,再加上人祸,更是民不聊生,这也直接影响到地方的治安问题。

唯一值得感慨的是,无论是前世亦或是今世,富人地方的防护永远是最好的,仅仅在衙门派遣的人数上就可以体现的淋漓尽致。

小小的富人区,几乎和外面山城的派遣人数相同,这也使得黄之首一行小公子哥还能正常上学。

而课堂上,苘夫子上课时,眼睛经常撇向黄之首,那几句诗他不相信出自一个六岁黄口小儿的嘴里,其实确实也并不是出自黄之首之手。

借着上厕所的时间,齐天向黄之首炫耀着自己偷偷跑出去的事情。

黄之首知道小厮和丫鬟是叫他们往东是绝不敢往西的仆从,他并不怀疑跑出去的真假,而是一脸坏笑地问外面玩的怎么样。

齐天腆着脸不说话,那绝对是和他心里的温柔乡差别极大的。

黄之首问:“你想帮他们吗?“

齐点了点头。

“想帮他们可得有钱,你有多少钱?”

齐天拉开裤兜,黄之首一瞧一两小银。那可真不少了,平常人家不干半月工可真拿不下来。

“这一点可不够”

齐天表示这只是今天的零花钱,以前还存了很多,都可以拿出来。

他还表示他能把其他几个小孩也拉过来,大家的零花钱一起凑凑。

下午的课刚讲不过半,学堂突然来了几个衙役,说是邀请苘夫子给县太爷写一篇出征文。

听闻前线战事吃紧,不仅仅只是兵戈相见的死伤,伴随的是开始不停地闹鬼和起瘟疫,军医医不好,天气被搞得变化无常,军士猜测是邪术搞得鬼,一下子人心惶惶。

这些天招了或是捉了不少青壮准备赶赴前线,炀道人一并也去,应该说是啻国上下的道士都得去。

苘夫子被衙门请了去后,几个小孩子高呼万岁,可能对他们而言最难受的莫过于读书了,黄之首也表示完全同意。

几人围坐在小桌旁,黄之首开始计钱,其余小孩轮流报数,连带着存在家里的也得报。

让黄之首没想到的是,几个小孩都富的流油,即便粮食物价有所上涨,所攒下的零钱让他们买些米面救济难民也是绰绰有余。

等到苘夫子回来,海仁堂几个小孩从左往右排在黄之首后面。黄恳求夫子希望明天停课一天,用他们攒下的零花钱救济难民一餐午饭。

苘夫子很诧异也很欣赏他们年纪轻轻就有这种想法,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一直是做为文人而言永不缺失的抱负。

夫子笑着问他们筹了多少钱,本来是简单问问,却被所凑的金额给惊了,一餐午饭确实绰绰有余。

苘夫子却说不够,他表示一餐午饭怎么够呢,起码得管三天的饭。

几人犯了难,苘夫子见他们有心,哈哈哈的笑说“不用担心,其余的钱由我来出,米粮现在由官府控着,夫子做为上辅退休,也有门道。”

黄之首还以为夫子只会板着脸,原来也会笑的这么开心,为国为民也许是夫子对学生们的最大祈愿了吧。

听说要进行三天的难民救济,为了哄孩子也好,亦或是发发善心也罢,总之周、黄、齐、海各家在给前线捐了一笔钱后,或多或少又出了钱做为难民救济。相对地,官府同时派了些衙役维持秩序。

本来救济是打着鸿都学堂的旗号行善,但却给县令挤了下去,变成政府救济粮了。

小孩子纯当好玩,在前台嘻嘻哈哈的,认为自己做了大事的人,是小大人了。

黄之首明白,苘夫子他们也明白,这场救济从一开始就变了性质,整个难民救济没有几个人是真正发了善心的,都是别有用心。

民不与官斗,三天的救济很快就结束了,可衙门却觉得做的差了些火候。

于是救济处连夜给搭起了台子,台下是摩肩擦踵的难民,县令在台上洋洋洒洒地说着自己高功颂德的话,齐和海家宣扬他们的店铺,黄家和周家不过陪着小孩玩,没打算上台讲话。

只不过天下唯利是图者满目皆是,从善行良者屈指可数。

还没过几天,这场救济餐就变成了难民的断头饭,最后谁也没得什么利益,赢的还是官府。

前线的战越打越厉害,各地都在增派人手,粮食越来越吃紧,山城的难民和乞丐只要到了岁数都被衙门抓捕准备送往前线。

所有人都知道去了就是死,可官府哪里管,死了总比多张嘴吃饭强,人命并不值钱,一时间闹的全城人心涣散。

苘夫子知道后痛心疾首却没有办法,他的心乱了,讲不下课了,压抑的气氛让几个小孩也不在活泼。

黄之首向苘夫子提议去山城的道观散散心,烧柱香保佑百姓安康,天下太平。

苘夫子常说子不语怪力乱神,神神鬼鬼的都是心里作祟,可今个却出乎意外的同意了去烧香了。

夫子从马房里拉过马车,那是王上赐给夫子回乡的。

黄之首接过马车,说天下哪有先生给学生做马夫的,该由学生来做。

炀道长被征了兵,临走前还惦记着玉京仙山的故事还没讲完。于是策马到了黄府,可是却被管家告知说,去你那道观烧香了。

一场错愕的乌龙下,连炀道人也突然的愣住。

好在出发前就有准备,他递给管家一小叠纸张,嘱咐交给他家少爷。

管家问说:“道长,这是何物啊?”

道人笑着回说:“这是一个小故事的结尾,也是我和你家小少爷的小小约定。”

故事是玉京仙山的终末,事出突然的,虽然没能有时间把这个故事完完全全地给黄之首讲完,道人却觉得也一定要做到有始有终。

牵过马头,翻身上马,可去的方向并不是山城的道观。

管家看着远去道人,扯着嗓子,大声叫说:“道长,山城的道观不是那个方向啊!”

风呼啸的从耳边刮过,道人似乎没有听见管家的声音,独留下远去的背影。

管家没了办法,嘟囔着说走错路,可别怪我没提醒。可他哪里知道,那正是道长所要走的路,出了城门,便到了要报道的营帐,这是生死报国的地方。

而在赶赴前线的那一刻起,山城的道观便交付给了老李头,叫他给看着就好,要是兵败如山倒,你就跑。

老李头笑说:“喝酒时,你常说我乌鸦嘴,现在终于轮到我说你这乌鸦嘴了吧。啻国兵强马壮的哪里会输,一定会赢的。”

炀道长临走时笑了笑,到底是庄稼人,没见过世面,自明王死后四百载,天下分裂,啻国不过一小国,建国不过一百余载,哪里来的赢?

整个战乱开始后,道观已经很少人来了,以前还有难民睡在围墙边,叮叮当当的有些人烟气。

现在别说道观没人,整个山城里凄清的很,老李头就住在里面浇浇花,饿了有啥就煮点啥,平日多躺在椅子上看天。

看见黄之首他们来的时候,不像以前,再也没有了吉祥话。

可老李头很尊重读书人,因为他就是识了字才有了如今的生活。

老李头扶着苘夫子去拜神,黄之首等小孩们跟在后头。

老李头很担心炀道士的安危,一路上,常问夫子这场仗得打到什么时候?啻国能赢吗?

苘夫子说快了,这场仗也一定能赢。

其实夫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赢,做学问他知道,可行军打仗他哪里懂得。说那一番话,只是做为以前的朝廷命官,他哪里从口中能说出输这个字。

只是老李头得了答案,很开心的笑了,他并不是相信苘夫子,只因为那正是他自己心里所希望的想法。

他希望的,就是要让他所希望的成真。

回家时,下午的晚霞把山城的整片天空烧的火热,余晖还未散去,管家递上道长所留下的一叠纸张。

黄之首一脸疑惑的问说:“管家,这是?”

管家如实答:“这是道长临行前给你送来的,说是和你的一个小小约定。”

约定?黄之首想到了以往道观的下午时光,撇开嘴角,轻笑着,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回了房,揭开一张又一张的纸,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这是关于玉京仙山之后的故事。

怎奈何,集合的时间实在太过着急,炀道人又将自己行笔速度完美的估算错误。

以至于前面一笔一划写的太慢,虽然看的极其清楚,可越往后,是越写越潦草,特别有些地方还被戳了几个窟窿眼。

等到快要出发时,可能才发现了自己的问题所在,整个将行笔的笔迹写得规范。

所以其实摆在黄之首眼前的一叠纸中,不过前后一些能清楚的知道写了什么,最为精彩的中间部分已经涂抹、损失殆尽。

这也是让黄之首在看后续的故事中,最为遗憾的一件事。

紧接玉京故事的上文说:“天下最终四分,其中从陷天湖死里逃生的明太子,在从绥夷国借兵后,又经历了一路的艰难险阻,终于复国成功,并分得四玄气之一,有成人王的潜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