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光辉光耀(2 / 2)

云启荆襄 一山六福 0 字 2023-07-13

“吾乃荆州太守亲授的教头。”许逸晨这就要拔剑。

“哟,玩横的是吧?”盐官早有准备,卸下身后的帷幕,竟是数十名弓箭手,早已弯弓搭箭,随时准备射杀堂下之人。

见他们早有准备,许逸晨也不敢轻举妄动。

“教头?还是个州府的教头,算得了几品。这里是皇家盐场,就算当朝尚书来了,也得守这里的规矩。”盐官斜视几人一眼,悠哉悠哉地往幕后走了。

陆峰回听闻,也没有办法,只得差人送去捐输一千两。

盐官自然是笑纳,但耳语给小厮,“这是圣上的,我就收着了。只是盐运使大人刚刚纳了一房小妾,烦劳陆掌门包上一份红包。”

“只是陆掌门这次来得匆忙,银子可是不多了”

“没事没事,什么珍奇异宝的,什么镇派之宝的,我多多美言两句,盐运使大人也不会计较。”

这可就把陆峰回也气得不轻,这接连着要,一座金山也要搬空。更何况,这捐输一千两还是自己垫付的,能否报销,都是另外一回事。

但有了一千两银子的沉没成本,陆峰回也不敢含糊,果断携着众弟子去拜会这位盐运使。

待到婚礼之日,这小妾娶的比旁人娶正妻都要风光,整个盐城都张灯结彩的,生怕旁人不知道一样。

陆峰回一行来时,盐运使府衙早已被踏破了门。

“盐城汪大掌门,送翡翠玉山一座,价值数千金,祝新人百年好合。”

“苏北张盐商,送宗炳《画山水》一幅,世间孤品,价值无法估量,祝新人早生贵子。”

“浙北望族郑大夫,送镶金古刀一把,价值百金,祝新人白首不分离。”

许逸晨见此状,与陆峰回耳语道,“这可,就不是一千两的事情了。”

陆峰回不答,悻悻离开,“还好昨日你没有动手啊不说了,赶紧去打听打听,哪有私盐吧。”

可这群人衣衫华贵,自然是无人敢答。许逸晨只好穿上了乞丐服,甚至还找了个破碗,专寻破庙。可他一个外地口音,再被人家一摸手,自然暴露无遗。

“说,你哪个衙门的?老子们有的是人,治不了你的主子,那就治你主子的主子。”说话间,许逸晨就被叫花子用破棍子赶了出来。

眼看要无功而返,陆峰回知道不好交差,便找了正经地方,高价购了三船盐,往回走了。

可这归途也并不顺畅,听说有人船上有盐,那是两天前,就在江面设好了埋伏。各地匪患,将树木打入江心,只等他们来撞。

“船上何人,又运送的何物啊?”

许逸晨朝着江面喊到,“荆州米商,米已送达,船上空无一物。”

可江边人哪里是吃干饭的,小厮只是远远一看,“吃水那么深,怕不是装了满满一船吧。”

“没有没有,遇见激流,被山石刮穿了底,渗的水。”许逸晨也不含糊,让人装作舀水状。

“你且靠岸来吧,我这有今天刚打的鱼获,和上好的酒。这周着也有不少船工,可以帮你修补修补。”

“没事没事,我们有船工。”

“不要不时抬举!”忽然众人跳入江中,一个潜水,就围着了这三条船。

这可把二人吓坏了,拔剑就要刺。可江边人水性极好,在江里如同鬼魅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果然,船底彻底被凿开了,“盐,是盐!”

许逸晨和陆峰回接连跳起,凌空激发剑气。可二人再强也受不住三条船,更何况,二人从小北方长大,并不识水性。

江匪头目,这才现身,“别挣扎了,再挣扎,你这三船盐都要喂了鱼肚子了。”

骋远阁人只得乖乖束手就擒。

“原来是新手啊~”

许逸晨忽突发奇想,决心一博“老严病了,我们才来趟这趟浑水!”

“老严?他们当家的姓什么?”

“方当家的,方文”

“哟,那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松绑,赶紧松绑。”

陆峰回听着这一出,自己的命居然要一个盐匪来救,头都抬不上来了。

果然激流之处有大鱼,坐在江边,听潮声,品鱼获,喝好酒,好不自在。可陆峰回仍旧心里不踏实,趁着夜色,将酒醉的许逸晨打了个包,带着众人逃走了,临了,还顺走了江匪刚劫道的两个小船。

这可把杨定州气炸了,“两千两银子,你就给我带回三条船啊?还漏了半船!”

杨定州一把夺过许逸晨手上的咸鱼,“还有这个,我荆州缺米吗?还是缺鱼?你大老远的给我搞船咸鱼回来!”

许逸晨被怼地哑口无言。

李半传看了,也是咯咯直乐。

但老严的声音打断了这一切,“好你个许逸晨,居然假冒我的名字贩盐,还偷我兄弟的一船咸鱼。你给老子出来,咱俩一决生死。”

杨定州更觉无语,“看看看,瞒都瞒不住,丢人丢大发了”杨定州实在是气不过,灰溜溜往后衙去了。

李半传看了笑话,看杨定州这么大火气,也不敢再落井下石,对着门外大吼,“吵什么吵,方大当家的不在,治不了你了!”

说话间,他拉着老盐去喝酒去了,“走,今日我请客,你只管敞开了喝。”

师太一行这段时间干的事就多了,师徒关系明显比官、兵关系稳固,办事起来也是效率倍增。吴纲用起来也是越来越顺手。

宋之问作为宰相,有个副手,姓顾,人称顾相。顾相不以才干知名,倒是惧内之名响彻朝野。

这位顾相的发迹史,还颇有意思。他初来京城为官,并未及时安置宅邸,与夫人两地分居,觉得寂寞难耐,便寻了一房小妾。夫人听闻后,快马加鞭,风驰电掣一般闯到了京城。顾相头疼之余,却不检讨自身,竟上书称“朝廷的驿站系统过于发达,而且官员家人可以无偿使用,造成了公器私用,应当及时改革”。这句话是说到了先皇的心坎里,正缺钱呢,瞌睡碰上了枕头,便让这位顾相亲自操刀,大刀阔斧地裁撤了驿站。

吴纲正是想拿捏一下这位顾相。一来改革的红利吃了十几年了,虽已沦为了边缘人物,但毕竟官位在那呢;二来,这位也是个好色鬼。这等软肋,吴纲怎可轻易放过。

吴纲先是指示了几个后生,以学生的身份,邀请顾相喝酒聊天。兴起之处,席间有人吟唱了《洛神赋》:

其形也,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茂春松。仿佛兮若轻云之蔽月,飘摇兮若流风之回雪。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

顺着此小生的手势看去,真有一位飘飘欲仙的女子从天而降。

那女子身着一身粉衣,套一层薄纱,玉手抻出一把玉色长剑。手腕轻轻旋转,舞鞋点点跳跃。忽如蜻蜓点水,忽如蝴蝶欢飞。

手中的玉剑前似游龙盘旋,后似孔雀开屏。琴音一落,戛然而止。

“莫非这就是洛神?”顾相嘴角的哈喇子都快滴落了。

“不是。京城均知陈尚书府,有一副《平江美人图》,以为是古迹,实则不然。他是看过这位姑娘的舞姿后,才画的。”

“陈尚书的酒量是真不咋地,他那日一个劲地叫‘仙女’。”

“啊?还有这等事?”顾相两眼直冒光。

一夜之后,顾相醒来,这才发现身旁躺着一人。

未等顾相开口,那女子便大喊大叫起来,“你是谁啊?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顾相仍旧迷迷糊糊的。

忽门外有人来报,“如夫人,老爷有事相请。”

顾相这才小声问道,“你家老爷何人?”

“我家老爷乃当今兵部尚书周彪。”

“什么,周彪?完了完了。麻烦夫人对今日之事严格保密,他日一定重礼相谢。”说完,顾相留下贴身玉佩,跳窗逃走了。

才到晚上,峨眉女子就约见了顾相,手上拿的正是那块玉佩。

顾相一瞟那峨眉女子,一切都想起来了,“你们背后是谁?见过栽脏陷害的,没有见过把人往如夫人床上送的。”

“哦~原来顾相还有此等癖好。”女子却不紧不慢。

“你到底有何企图?”

“顾相果然顾相,求人的态度都不一样。那行,我这就把玉佩给周尚书送过去,顺便告诉他,他刚娶的如夫人和您之间的,那档子事。”

“别别,在朝廷里面,我真没几个知心人了。”

“早这样多好。这有份信,你去约一下宋之问,当面读给他听。顺便告诉他,他新收的那把黑铁剑,我看上了。”

转眼之间,一年已过。杨定州也不装了,直接让陆峰回边发“论剑贴”,地点:望九桥。

杨定州站在九龙桥上,李半传跟在身后,他豪气万丈,“诸位,且看,这里便是荆山之巅。荆山呈东西走向,如一把开天巨斧,劈在这大地上,横断南北。可未曾想啊,水才是至柔至刚之物。巍峨绵延数百里的荆山腹地,竟被一条小小的楚江破开了。”

“但水也是有代价,山水的较量太过激烈,楚江携带的滚滚河沙,在这由急变缓中,才沉淀出这方沃土。”

“之所以叫望九桥,不是我杨定州读书少,没有文化,二是这桥与‘九’结缘。”

李半传接过杨定州的豪气,敞开嗓门,“站在这桥上,远眺古云梦泽:若天气不佳,淫雨霏霏。那云雾就像是得了号令,聚在这九座山尖上,倚天靠地,如同‘九龙云柱’。若天气晴好,晴空万里,江水印照着天上的熊熊烈日,便可见‘九日连珠’。”

许逸晨带头高呼,“妙啊!”

杨定州摆摆手,还有话说,“这次论剑大会的头奖,便是这望九楼。”

众人疑惑,附近并没有高楼。

“之所以,你们看不见,是因为头名还未领奖。本县会按照优胜者的要求,为他定制一座高楼,作为他的门派所在地。”杨定州接着说。

“口说无凭~”果然还是有好事者。

“哈哈哈跟我杨公子说这个,抬上来!”杨定州摆手示意,“这东西,诸位可有识货之人?”

众人疑惑不解,“阴阳刻?”

“阴阳刻不是失传了吗?”

李半传赶紧接话,“阴阳刻,乃是《楚辞》中失传的雕刻技法。字体远看悬浮于匾额之上,近看却含在匾额之内。因其过于古怪特殊,民间习惯称之为神迹。”

“神迹!果然神迹!”众人惊呼,“今日可是小刀喇屁股,开了眼了”

“废话不多说,那就请诸位开始吧!”杨定州拍了拍手。

临了,李半传拉杨定州走到背眼处,“公子爷这番忽悠,差点连我都信了。”

“论套路,还是先生的套路多!”

“哈哈”二人相视一笑。

“李夫人还在里面呢。”李半传和他皮完,想着赶紧去帮真儿。

“巾帼不让须眉,尊夫人做事不会比你差的!”杨定州递过一杯茶,“这是人家的主场,咱俩就不用掺和了。”

真儿带着人,挨个查阅,“他这个不行,明显是为了参赛,昨日镀了层银粉。”

“这个就更不行了,捶打次数太多,剑太薄了,一碰就断。”

不消半日,真儿就把以次充好的全挑了出来。她预估了所有名剑,派人来禀告,“估计头名又是含影和定光了”。

杨定州不禁叹气,“哎,父亲的那两把刀、剑,真就无人能超越吗?”

李半传也无可对答,“北方虽然土地贫瘠,但铁矿是能管够的。就像这襄州,数十个大型露天铁矿,一夜之间,全部拱手让人了。”

“那你说,铜矿是否能代替铁矿?”

“公子爷这是打算梦回楚庄王时代呀?那时,的确可以。大冶之铜矿,的确是楚国兴起的最大支柱。但时代变了,铁剑又轻又锐利。更重要的是,铜剑已经砍不穿北方的铁甲了。”

“这个我知道,定光砍碎倚天那日,我也在场。”杨定州若有所思,“方文怎么样了?”

“仍旧没有音讯。毕竟敌占区,也能理解。”李半传饮下茶水。

忽九龙桥传来吵杂之声,二人赶紧起身。原来是师太差人来了,“倚天不出,谁与争锋?”

李半传定睛一看,那竟是自己的艮岳。

大师姐激发了全身的内力,使用艮岳用力劈向了定光刀。定光直接变成了两段,甚至连持刀的人都被震退好几米。

真儿也是一惊,“师姐,这不是峨眉招式!”

“能杀人的就是好招式!”大师姐飘然落地,“还有谁?”

众人愕然。杨定州赶紧扯了扯半传衣袖,“想想办法啊!”

“艮岳是襄州兄弟会蒋会长亲手打造的,用的是上好的精铁,我去哪找第二把啊!”

“那剑怎会在她手上?”

“那日我送给宋之问了,我比你还想知道。”

正当众人无所适从之际,终于响起了那高亢的男高音,“还好老子赶上了!”

来人正是方文,他身后跟着一少年。

少年不慌不忙,“艮岳么?二十年前的产品竟然还能活跃在世上?”

方文随手拿起少年身后的一把铁刀,直直对着大师姐砍去,“倚天吗?老子再让他断一次!”

果然,一刀两段。

方文这才想起擦汗,“老子也想帅一回,还有谁!!!”

“杨大公子,今日这梁子,峨眉与你结下了!”峨眉大师姐自觉无脸,左脚踩右脚,腾空又飞走了。

杨定州赶紧接过话题,“既然大家伙不吱声,那就当默认了,本次大会的头名就是”杨定州看向李半传。

李半传立马会意,看看方文,“刀名,刀的名字?”

方文不知,便看向少年。

只见少年缓缓走向前,“没有名字。”

杨定州只觉打脸,傻傻一笑,“现场取一个,也行。”

“此刀只是襄州沦陷后,兄弟会的新作。此刀已制成数万把,即将装配给北方的军队,他们将带着这批刀,横扫整个南方!”少年不卑不亢,缓缓说道。

众人再次愕然,呆呆看着少年。

李半传为了缓解尴尬,赶紧推了推方文。

方文解围道,“北莽将北方的汉人聚在铁矿周围,为其采矿锻刀,此乃方某人亲眼所见。”

李半传赶紧给他耳语,“方大当家的,是让你说办法,不是让你火上浇油。”

“嗯嗯,知道了”方文似乎听懂了,接着大声说,“当时南迁,朝廷拿他们不当人。今北莽更是不拿他们当人,可他们和我们一样,也是流着汉人的血。”

李半传又推了推方文。

“今日确有一法,给我两千人,我这就去把新铸的刀毁了,顺便把兄弟会迎回来。”方文终于找到了主题。

但会场更沉默。

李半传看出了杨定州的心思,把他拉到了一边。

杨定州却先开口了,“一个盐匪找我要几千官兵,这不是撅我祖坟吗?”

李半传却不再附和他,“我相信他!那日在千灯,就是你口中的盐匪,才三十余号人,能把数百号人搞得团团转。他方文是一位将才。”

“可他有一天入过行伍吗?”

“兵法也是人写的,不是非得看过兵书才懂打仗。学识的本质是前人的经验。到了什么点,学什么,反而比纸上谈兵,来得更加行之有效。”

“我是说不过你,你让我怎么办?”

“你既然不能给他兵,那就把你的耀武、扬威给他。”

“你可真会想,我杨家父子散尽家财才整出这百号人,这是我杨家的血脉啊!”

“我建议你问问太爷,他创立这两个门派,肯定不是为了做你杨家的私兵。”

杨定州不言语了。

李半传回到会场,“诸位也累了,丈母娘准备了些荆州特色鱼糕,不知道合不合口味。”

又是杨定州那雄浑之声,“慢着!我杨定州暂未继承太守之位,还请不动官兵。但耀武、扬威两个门派全员出动,全权委托给方文。”

李半传喜笑颜开,“家国有难,好男儿岂能坐视?我们已经南迁过一次,还能再南迁一次吗?”

“我出二十人!”

“我出十人!”

“我也出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