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赶到盐帮后,自然是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可李半传这几日貌似心思并不在喝酒聊天上,整天带着一帮小盐匪神秘兮兮的。直到这天黄昏他找了个间隙,拉着真儿就走。
“真儿,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啥好地方,神秘兮兮的。”
“到了,你就知道了。”
顺着后院的一条小径,不一会儿就出了寨子,又进入了山道。
山道上荆棘丛生,仅有一人宽的小路。
“小心点,别被刮伤了。”
“嗯~”真儿注意着脚下,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路到尽头,峰回路转,前方竟能看见千灯湖。湖面本就如碧玉,此刻倒映着夕阳,染上了金边。整个看起来,就像金镶玉的翡翠一样。
“千灯湖?!!”真儿惊讶不已。
“还有更神奇的呢!”李明心大喊一声,“掌灯!~”
湖畔忽然出现了亮光,像舞龙一样,徐徐展出一条灯龙。
“好美!”
“还有更精彩的呢~”
没想到,那灯龙竟自会游走,顺着山势,时而翱翔于山脊之上,时而潜藏于山谷之间。
再看,又一条灯龙升起。初识、相知、相守,两龙最后交织在一起,朝着真儿飞速奔腾而来。眼看就要撞上来了,二龙突然“刹车”,如小狗一般温顺。
真儿这才看清龙身,原来是铁链上串着灯笼,灯笼外裹着画布。
“它们是怎么动起来的?”真儿抚摸着龙身。
“老祖宗的智慧,水车车水水随车。”
“也没有见到河呀~”
“地下河!在这山石之下,暗流波涛汹涌!”半传跳到石头缝里,用木枝敲打着山石,“我本想给他们造一条搬运物资的索道,临时起意,才搞了这么个玩意儿。不知能否入姑娘的法眼”
说话间,李半传小脸通红。
“好漂亮啊!”真儿并不作答,看着看着美景,蹦蹦跳跳地,还吐起了舌头。临了,才感叹“好想一辈子都这样。”
“你的一辈子里能有个我吗?”半传低了好几个分贝,几乎是用唇语说出来的。
“过去抱着她呀!”
“加把劲,半传老弟,这不像你啊!”
顺着声音看去,原来是老严一伙偷偷看着这一切,却各个心中似火烧。
控制铁链的兄弟们也是等不及了,在山下对着上方大喊,“抱一个,抱一个!”
李半传赶紧向他们示意,让他们住嘴。
却忽然,真儿朝着千灯湖大喊,“我的一辈子可以有个你!”
“什么?”李半传一刻欣喜与疑惑交织不清。
众人也惊讶不已,直到有人呼喊,“亲一个,亲一个!”才附和起来,声音响彻山谷。
正当李半传无所适从时,真儿勇敢踏出了那一步,走到了李半传跟前,亲了他的额头。
荆州人的新婚礼仪中,有拜见父母的习俗,李半传父母早亡,可也要带回去见见村里的长者。于是三人,拜别方文,往荆州出发了。
再看杨定州那边。
他这个三弟,算是个不学无术之辈,但也平日里,只干些嫖宿青楼女子不给钱的勾当。
但杨宗阜却被一武林老者捉住了,正被控制在青楼。
这杨宗阜乃杨定州同母同父的胞弟,自然是不敢怠慢,“您好~”
却见那人胁迫着宗阜,怒目,“那个盒子里面究竟是什么?”
“什么盒子?”杨定州猫在墙角,问着身旁的喽啰。
喽啰也是一脸糊涂,“这人劫持了三公子,一直提一个盒子,可什么盒子,小的们真心不知啊?”
杨定州也猫出一张脸,“大侠息怒,您喜欢什么盒子,我这就命人做。”
“十年前的盒子,一个从京城送来的盒子,我不想再重复了!”
众人依旧是一脸懵。
终于,杨太守姗姗来迟,才解了这个围,“十年前,老朽是收到一个盒子,是永兴镖局杨大当家的送来的。”
“那是一趟生死镖,我们走的是明镖,杨山那个杂碎走的是暗镖。师兄弟们用命给那个杂碎挡住了追杀。”
杨老太爷这才大悟,“竟有此事?”
里面人不答,却听见三少爷的哀求之声,“爹爹,救我~”
“儿子别怕,爹爹自会救你~”杨老太爷心疼不已。
杨老太爷也回忆着往事,“那个盒子里面,其实就是一封信。”
“什么信?”
“一些纪纲的鬼话,让我去半路截杀信王。”
杨定州真不敢相信父亲竟能做出这件事,“信王?当今圣上?”
“对,那时先皇驾崩,膝下无子。信王和恭王二者必有一人可继承大统。纪纲那点心思,我还是明白的。恭王才几岁的孩子,他是打算挟天子令诸侯。我没有听他的鬼话,亲自带兵将信王护送至京。”
老景头不禁仰天长叹,“这十年,我杀人无数,就是为了这个?我残存的门人可是全军覆没啊。”
杨老太爷赶紧转移话题,“杨大当家的可安好?”
“被我一刀一刀剁成了肉泥。”
“这”众人不禁愣住了。
杨定州见弟弟还在他手上,“大侠,家父虽眼拙,但幸而没有铸成大错。贵派几十条人命换得天下十年太平,可谓居功至伟。您看这样成不?我们许您一座山头,黄金万两,再帮你重建贵派。”
老头并不作声,只是老泪纵横。
“荆州现在有骋远、振武、扬威,虽算不得名门正派,但也在江湖小有名气。由本公子出面,推选您做掌门。”
老景头也是聪慧之人,“杨大公子果然是个人才,招徕天下势力为你守着这荆州城。但景某为你守边,就能换回我那门人的性命吗?”
定州仍旧不依不饶,“新修的女子门派也是可行的。”
杨老打断了定州的话,“定儿,切勿胡闹。景大侠,江湖事江湖了,老朽已是风烛残年了,若能平息你的愤怒,请取走吧。”
“老爷,您可不能死啊”众小厮听见杨老这么说,泪水喷涌而出。
混乱之际,老景头一个闪身,定住了所有人,“杨大公子既然如此能耐,那就请帮我约见吴纲吧。”说罢,带着杨老太爷、杨宗阜消失了。
杨定州等人被定住了身形,硬是在那傻站了足足一个时辰,方可活动。
当场,样定州就大发雷霆,“一群废物,赶紧去把会吱声的叫来”
听说杨老太爷被掳走了,不一会儿,陆峰回就赶到了。许逸晨更是快马加鞭,分别请了振武的黑衣老者、扬威的白发老者。
四人赶紧进了太守府,见杨定州怒发冲冠,正对着老景头的画像吐口水。
陆峰回先开口了,“令尊的事情,我等都听说了。”
杨定州也是懒得和他们废话,“你们都是一派之首,也算得上江湖上的一号人物了。闲话不说了,城东破庙,让我看见你们的实力!”
城东破庙顷刻间被围得水泄不通,许逸晨一马当先,“哪来的不知名鼠辈?快点放了老太爷。”
“刷!”一阵剑气飘来,许逸晨来不及躲闪,就被掀翻在地。
“哈哈哈”黑白二位笑得合不拢嘴。
“刷!”又是一阵剑气飘来,黑白二位的帽子被击飞在空中。
这下吓得众人纷纷后退,空留三掌门在原地。
陆峰回顿了顿,开了口,“前辈果然好身手,可否当面切磋一二?”
“刷!”又是一阵剑气飘来,陆峰回赶紧拔剑去接,可手中的剑瞬间破碎成了两节。
众人见状,瞬间作鸟兽散了。
“废物,一群废物。”气得杨定州差点把会客厅都拆了,“悬赏三军,能擒拿此人者,当场封将军。”
这次是杨定州带队,身后整整齐齐排列着敢死队。
杨定州虽然也怕,但仗着人多势众,清了清嗓子,“景老头,此刻放了家父,还能留你个全尸。”
本想到,会飘来一股子剑气,众人更是团团守护着杨定州。
可没想到,老景头此刻却走出了破庙,“送点吃喝来,令尊饿了。”
杨定州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种气,拔出剑来,便要上前与其决战。
却见老景头,身上剑气涌动,微微扬一剑,破庙里面碗口粗的树,瞬间折成两半,“另外,事没有办成,就不要来烦我了!!”
“定儿别怕,我和阜儿在这很好”
“哥,我们没事,我和父亲正在下棋呢”
杨定州听见父亲的声音,也就把剑背过身去,“行,本少爷今日就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把吴纲请来,再要了你的狗命!!”
虽然杨老太爷并未让吴纲的阴谋得逞,可吴纲现在已是吴半朝了,实际控制着兵部、刑部、户部。请动此人都是一件难事,更何况是来一趟荆州,堪比登天。
杨定州几乎是把城里的名人异士请了一个遍,也想不到什么办法,天天都是怒火中烧,“快去打听,还有长了脑子的没?”
李半传一行是游山玩水,看看花,赏赏月,飘飘然往荆州回。
可刚到汉川境内,便被一群盐匪装进了麻袋带回了荆州。
这几天着实把杨定州累坏了,好不容易打了盹,听说李半传回来了,鞋都不穿,匆匆跑到了前院,接待李半传。
“先生,先生,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杨定州赶紧给李半传解开麻袋。只见三人衣衫不整,灰头土脸的,那头发更是像稻草一样。
真儿一看,竟是杨定州所为,气不打一处来,见面就是一个扫堂腿。
杨定州虽然摔倒在地,但也如释重负,“先生救我,救我啊~”
听到此事,李半传也是一筹莫展。
但真儿知道这是机会,便装作无意间,透露道,“我是不会告诉你,我家先生,看过陈尚书府的绝命供词的。”
“当真?”
真儿想起杨定州竟把自己装入了麻袋,气不打一处来,“假的,我骗你的”
杨定州见真儿这里没有办法突破,便傻乎乎地看着李半传。
李半传心有灵犀一点通,幽幽道,“妇唱夫随。”
杨定州无可奈何,便跪地就拜,“姑奶奶,姑奶奶,救我”
真儿被这突然一拜惊住了,竟一刻不知所措,但觉虚荣心爆棚。
杨定州也不含糊,拉着真儿的手,径直往那破庙走去。
杨定州趴在破庙门口,特意压低了声音,“景老头,你要的吴纲,他来了!!”
老景头推开门,却见杨定州身旁跟着一个小姑娘。
真儿并不做理会,仍旧我行我素,她正想着给夫君要个怎样的官职呢。
老景头只觉被骗了,默默关上了庙门。
李半传也知道官家人的脾气,便也不再戏耍杨定州,走上前,示意杨定州屏退左右。
“虽然,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以下供词,乃众人之绝笔。楚根,南阳人士。兄楚叶,曾任南阳武库令,十年前陪伴兄长狙杀京城镖师。王大狗,南阳人士,无业。旧年曾任暗杀组织小厮,十年前,曾为暗杀京城镖师望风。湛青,镖师,十年前跟随总镖头杨山往荆门山送过一个盒子”
“别说了!”老景头忽打开门,“我手上的血够多了。”
听说过老景头的功力,众人连连后退。
时光回到十年前。
这年的长安比以往更冷,寒风如刀,凛冽刺骨,似乎一切都将要冻结一样。是日,镖局里来了一位贵客,他孤身前来,押运一个掌心大小的黑匣子,镖礼是酬劳五十万两。根据镖行逢百抽五的规矩,这小小的匣子,竟值白银一千万两。
永兴镖局人才济济,却无人敢接。
“总镖头,这恐怕就是一趟生死镖”上了岁数的镖师在院子里议论纷纷。
总镖头姓杨,单名一个山字。因其护镖鲜有闪失,又待镖师亲如兄弟,故江湖人称义镖头。
杨山将黑匣子用黑布包了一层又一层,“我亲自走一趟”
“可,夫人正要足月生产”管家不让。
场面又回到了僵局。
“总镖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们去”为首者年方二十,姓景名祺,面容清秀,天庭饱满,眉宇间还有股傲气。
“不成,全真真人对我有恩,让你们做这刀尖舔血的事儿,我已是生活所迫;还让你们九死一生恕我杨山做不到”
“师兄、师弟,义总镖头待我们如何?”景祺振臂高呼。
“如生身父亲”众人皆脱口而出。
“义镖头有难,咱又当如何?”
“刀山火海,义不容辞”众人又答。
在这寒风中,永兴镖局却豪情万丈,温暖如春。
“杨山谢过众位了”义镖头强忍的泪水,如决堤之海。
临行当日,长安飘起了鹅毛大雪,但是日期将至,容不得丝毫拖延。
喝过壮行酒,大家把陶碗摔在地上。据说,碗身碎得越细,路上的人越少磨难。
风雪中,义镖头站在镖局门口,目送良久。
一众高头大马,轻装简行,走一条极为隐秘的道路,直往荆州荆门山。
“景祺,离开汴京,已经是第三日了”
一众镖师紧紧围坐在一起,用毛皮遮风避雪,勉强压住身上的寒意。
景祺知道袁师兄话中的意思,“一路不生明火,只吃干粮,这是先前订好的规矩”
“可,这一路都平安无事啊”激情在这刺骨的寒风中,那么不值一提。
“不行!!”景祺懒得啰嗦,一口回绝。
冰冷的饮水、干瘪的粗粮,生疼地刺痛着喉咙,众兄弟不禁叹气。
“停!!”景祺忽然听见树梢响动,呵住众人。
突然万籁俱寂,不见声响,连呼吸声都显得刺耳。
“来者何人?”景祺大呼一声。此声如雷贯耳。
“哟~小小的永兴镖局,还有高人?”林中传来妖媚回声。
“放亮招子,此人来者不善”袁师兄也不禁胆寒。
突然空中飞来一条锁链,“盒中宝物,你我平分,也好免了风尘之苦”
电光火石之间,此铁链已突现在王师弟面前。
“小心呐~”景祺扬枪便挑。
铁链换了方向,直刺在碗口粗的翠竹上。原来,铁链一头竟是利爪。翠竹应声而倒。
“这哪家的功夫,如此阴狠?”王师弟惊魂未定。
“我在明,敌在暗。背抵背,协同作战”景祺发令。
“是~”众兄弟迅速调整阵型。
“咚、咚、咚”竟能听见心跳声。
忽然,雪地里穿出黑爪,再次打破了局面。
一师弟脚中黑爪,“啊~”惨叫一声,已被拉入了翠林深处。
又是黑爪,这次却从天而降,直接刺穿了一位师弟的胸膛,鲜血喷薄而出。
“啊~”又是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