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楼门口,真儿一阵比划。
“你是说,天色很晚了,酒楼关门了,买不到酒了。”方文揣测着真儿的手语。
“嗯嗯嗯”真儿接连点头。
“多大点事儿,老子自有办法。”方文顺着院子往后院走,才没几步,他就停住了脚步。
“酒窖到了!”话音未落,他提着真儿已经飞进了院里。
真儿瞅着那方向,却是灶王台。她边笑边比划,“哈哈,你居然要抢灶王爷的酒喝。”
“他那小酒壶,还不够老子塞牙缝咧。”方文好像来过一样,走到灶王台下,敲了敲地板,“果然在这。”
掀开地板,果然另有玄机,下方有个地窖。方文从袖中掏出火折子,试了试。火光不灭,可以下去。
真儿挣脱了绳索,去搬救兵。方文懒得管她,拎起酒坛就是豪饮。
“啊?真儿姑娘,这些日子你去哪了?”
“呜呜呜”真儿被点了哑穴,只能比划,可惜却是对牛弹琴,越比划越乱。
“真儿你不会哑巴了吧!”
“你才哑巴,你全家都哑巴!”真儿一阵比划,还不忘狠狠地踩了对方的脚。
“疯丫头,疯丫头!”
李半传听说真儿回来了,三步并作两步,大步往酒楼赶。
真儿找来了一根木棍,在地上写写画画,“酒楼地什么里面有盐匪,快去抓住他。”
“地什么呀,那字我们不认识啊!”
“地窖啊,地窖啊!”真儿干着急,忽然灵机一动,在地上比划着一个门,掀开地板,然后往里钻。
“地窖!”终于有人意会到了。
“带上家伙,咱一块绑了盐匪换米去~”一众肌瘦如柴的人操着自家擀面杖向着酒楼进发了。
“什么,酒楼遭贼了,我的好几十坛好酒啊!”钱二听到了讯息,带上精挑细选的壮汉。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又多些日子没能吃顿饱饭了,我奉劝各位一句:有多远,走多远。”方文醒了醒了酒,整理着身上的衣物。
“好大的口气,我们这么多人,会怕了你?”
“好,就你!我要是挪了步子,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此人提着木棍,迎面劈来。
方文抖了抖肩膀,用胸口硬生生接住了,“兄台,要好好补补了。”他用手抓住木棍,左右手交替,带着他转了好几个圈。
越转越快,越转越快,眼看他已经喘不过气了,方文才住了手。
“兄弟们,我们一起上!”旁人见方文如此强悍,号令着大家。
木棍从四面八方狠狠砸下,方文依然不闪躲,左右手各抱若干木棍,腰部用力,腿脚跟上,同样是左右旋转。来不及闪躲的众人,就像倒在地上的土豆一样,相互撞击、挤压。不一会儿,众人皆歪七扭八地倒在了地上。
方文正要出院门,却被钱二的家丁堵住了去路。
“偷酒贼,你也不问问,这是谁的地盘!”领头的家丁同样一身横肉,虎背熊腰。
方文从胸口掏出一袋银子,“不用找了!”
领头的接过银子,掂量掂量,“切,才十两。如今,这一斗米都得五两银子。你知道,你喝得这么多酒,需要多少粮食酿造吗?”
“呸,一斗米五两银子,你还让不让活!”方文提着木棍,步步为营。
“哟,偷酒贼,我的这些人,全是比武台上练过的,别被打得满地找牙。”钱二虽然被孙三打得像个猪头,但也得意万分,幻想着擒住盐匪,也风光一回。
方文横向一棍,摧枯拉朽,折断了所有家丁的长矛。再反手直攻众人下盘,专打膝盖。
众人只觉脚下无力,直直跪了下来。方文再对着头,一人一棍,“这是为村民们打的。”
钱二被这瞬间发生的一切吓呆了,起身便跑。方文掷出木棍,不偏不倚,砸中钱二的背心。钱二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还好是木棍,没有枪头。没能要了钱二的命,但也让他瘫倒在床上不得动弹。孙三到是雷厉风行,一听说钱二的家丁全被打伤了,第一时间砸了钱氏米店。
李半传感觉此刻的方文,开心得像个醉熊,心中竟有几分莫名地喜感。他心中默念,“方文,谢谢你!”
李半传一直目送到方文潇洒消失在夜色里,才依依不舍地带真儿去见娘。原来,千灯首厨庄二娘就是真儿娘。
真儿终于回到了家,依偎在母亲怀里,享受着久违的安宁。可县衙来了捕快,要带真儿去问话。
“真儿还是一孩子,你们敢?”
“庄二姐,我们只是问真儿两句话,一定好生照顾。再者,真儿也算我半个侄女,我不会歹心待她的。”一老捕快劝导道。
“你敢!”
“姓庄的,不要不识抬举。”忽为首捕快大呼。
“信不信,我让你们走不出这条街!”二娘的言辞落地有声。
“呵?”捕快不屑。
庄二娘心地善良,乐善好施,做菜时往往会多做一些。多出来的一部分,她会分给周围的村民尝尝鲜。即使在粮食短缺的情况下,她每日也会多熬一锅粥。周老夫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来不过问。
听闻二娘有难,王叔直接推出一辆破车挡在了巷口。
“姓王的,你算哪根葱,也敢多管闲事!”捕快拔出了刀。
“王叔,快走!”真儿心疼地喊了出来,哑穴终于解除了。
曾叔忽然从二楼的窗户冒了出来,对着捕快就是一花盆。还好,他闪躲及时,不然脑壳非得被开了瓢。
“姓曾的,你不要命了!”捕快大吼着。
此时,冯叔忽然从另一窗台扔出一把破旧椅子,不偏不倚砸中了大吼的捕快。
“姓冯的,我定要把你大卸八块!”捕快捂着头,怒火中烧。
“要碰老冯,先过了我这关。”说话人乃是吕婆婆,一口破锅,重重地砸在了另一个捕快身上。
“王叔”们越来越多,他们从房子里扔出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砸得捕快哀嚎一片。
吕婆婆的孙儿,胖乎乎的小何在街角笑得前俯后仰。
“小何!”吕婆婆见孙儿落了单,差点吓丢了魂。
捕快一个箭步,将小何抓在了怀里,“都给我滚开,不然我杀了这小子!”
众人只得住手,眼看着他们离去。
真儿娘不想连累他人,便劝回了所有人,只身赶向了县衙。
“我要见县太爷”
“二娘,县太爷不在”管家赶在门口拦住了她。
“呵呵,不在是吧,老娘可就骂街了。上次苏城太守过来视察,县太爷让做的猴脑,是滇金丝猴,只有皇上才能吃得上啊。”
“别说了别说了,姑奶奶,你饶了我们吧。”
管家怕二娘继续闹,也就放她进来了。但是,迎接她的并不是县太爷,而是五花大绑。
方文也不知道猫在哪个角落里睡着了。次日他醒了,带着一众人,往城门走,大老远就看见了“赵”字镖旗。方文懒得和他们纠缠,低下帽檐,混入了出城的队伍。
没想到杨三和在此恭候多时,“毒手拳尊在此,还不快快磕头认错。”
“上一个叫什么尊的,被老子一刀劈了!”方文最烦旁人装大爷,“来吧,老子正好松松骨。”
“哼,找死!”杨三和修习的是拳法,撸起袖子,露出一对带着指虎的铁拳。
方文见此人既不佩剑,又不带刀,也料到了个八九分,故意减缓了舞刀的幅度,却增加了速度。一招“披挂刀法”,左右兼顾,攻守兼备。
杨三和近不了身,但老当益壮,凭借精钢制成的指虎也稳稳接住了方文的攻势。
趁着二人激战,赵大姑爷骑着马挺枪便杀向了后方的盐匪。劈、挑、扫三招虽然简单,但因为有马的高度,招式威力也被放大了不少。
“剁马腿!”老严见兄弟们吃了苦头,吩咐道。
听了指令,盐匪列成纵队,扬刀冲来。
赵大也来了精神,调转马头,迎着杀来。一招“风扫梅花”,借助马的冲锋,威力更是放大了不少。
枪头在地面摩擦,尘土飞扬,顺着圆划开。求生的本能,让盐匪们不得不后退。
这招使完,却没有伤到人,赵大心生愤懑。在三丈以外,他又调转马头,又是一记“风扫梅花”。
“下水!”老严瞧了瞧身后,已无路可退,只得让众人跳下护城河。
赵大眼见胜事已定,没来得及细想,便放马下河了。却没想到的是护城河年久维修,马腿刚进水,踩住了泥,行动迟缓了下来。
“别让他回岸上!”老严吩咐道。
方文和杨三和越战越欢,速度越来越快。
杨三和也绝非浪得虚名,五指握拳,他便能使出敏捷的拳法;五指分开,他便能催发毒素,使出恶毒的掌法。
刀毕竟是重武器,舞得再快,也有个极限,方文的刀逐渐漏出了破绽。
眼见方文的刀握不住了,杨三和抬起右脚,横空一扫,是谓“扫叶”。没想到杨三和穿着一双铁靴,正好一脚踹飞了方文的刀。
杨三和料定了方文慌了心神,心中一喜,接着使出一招“碎金”瞄准了方文的胸口。
几乎是同时,方文赶忙使出“截脉”来接。拳心对碰,震得二人气血翻腾,手臂酸软。
“年纪轻轻就开了第四条经脉,老夫留你不得。”杨三和默默地咽了一口血。
“休得多言。”方文吐出了震落的血牙。
杨三和右臂不得动弹,便用左手从袖口掏出毒瓶,运气于掌,激发毒雾。
方文的右臂同样无法动弹,他也不慌乱,左手从腰间掏出酒瓶,用牙齿咬开瓶塞,满满地喝了一口。待到毒雾到了跟前,他才将口中酒吐成酒雾。几乎是同时,一个甩腰的动作,香薰从腰间飞出,点燃了酒雾。
半空中一团火球昙花一现,毒雾也随之烟消云散。
杨三和被这景象,惊住了,大叫一声,“你!”
“二十几个兄弟,几天时间就没了。”方文强势接过话题,开始控诉杨三和,“刘青、颜三、万华!”
杨扬手去挡,勉强接住。方文顺着下划,终于在杨的胳膊上,狠狠刺上了一刀。
“周翔、葛泰、詹佑!”方文一个转身,已绕到杨身后,绕着腰拉出一条长长的刀痕。
“愣着干嘛?快去帮他呀!”钱二见杨三和落了下风,把身旁的家丁一个个踢了过去。
“当家的,我们来助你!”原来城外的盐匪看见了异常,纷纷赶来。
赵大已经被拉下了马,成了落水的凤凰。但凭着一股子傲气,还勉强抵挡了一段时间。可老严几人毕竟是老江湖,潜入水下,摸了一个空子,一把把他扑在了水里。
钱二本在远处加油打气,赶走了家丁,附近仅剩他一人了。忽然他觉得背心一凉,胸口多出了一把尖刀,他疑惑地回头,“你!”
“仗着岳丈,你欺负我;岳丈没了,你又伙同李明心欺负我;李明心没了,你又去巴结他弟弟。抢我女人在先,分生意在后。现在连米店的生意,你也和我抢?”原来是孙三,他一把割下钱二的头颅,挂在了竹竿上,“你们的钱少爷,他死啦!”
这突发的内乱,让本是泾渭分明的两拨人,分裂成了好几波人。钱家的伙计掉转枪头对向了孙家;孙家伙计为求自保,只分你我,见人就捅;赵大的镖师更混乱,连主子都找不见了,更是群龙无首。最为难的就是官兵了,左右应接不暇。
杨三和见状,跳上了一匹马,转眼间逃得无影无踪了。这下,算是彻底没了主心骨,乱作一团。
方文还是老练,脱下外衣,缠在枪头,举得高高的,算是一个旗帜。盐匪见状,且战且退。
李半传姗姗来迟,本想过来当个和事佬,一看这阵仗,更是不敢入局。但看着这一切,也不禁感叹“方大当家的果然有一手。”
“那个丫头,老子是还给你了”说罢,方文带着众兄弟扬长而去。
李半传找到了真儿的去处,找到了县太爷,“太翁,李某可用性命担保,真儿姑娘绝没有参与其中”
县太爷也是从未见过如此症状,心中万千怒火,“有还是没有,一审便知。”
果然,他拉出来真儿,扬手便要杖责,“私通盐匪,杖责五十。”
李半传再看县太爷那个状态,哪还有半分父母官的模样,俨然一副行尸走肉,唯恐他对真儿下死手,夺下衙役的佩刀,挂在了其脖子上,“太翁,得罪了。”
“你!”
“太翁,您需要冷静。”
县太爷也红了眼,“本县两个儿子都没了,还怕你这个?”
李半传只好,往其大腿上割了一刀。
这实实在在的锥心之痛,县太爷也不得不服软,“放了这丫头”
“还有二娘。”
“痛痛痛,放了庄二娘。”
李半传一直胁迫县太爷到了飞虹桥上,才肯放手,“太翁,半传细查数日,眼前这一切,与你一直放任官商勾结可少不了关系。”
县太爷流血流了一路,已奄奄一息,并不搭话。
“只要你回去,好好整顿吏治,恢复千灯的经商环境,能让百姓安居乐业。下半生,你好歹能对得起你死去的两个儿子。”李半传继续交代,“方文那边,半传自会去当说客,让其三年不扰民。”
说完,李半传把县太爷往前一推,带着真儿、庄二娘,跳上马往盐帮方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