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1 / 2)

话说神笔将从苏州折返,这一来一回耽搁几天时间,如今距离出发之时已过九天,此刻方行八百里,日行夜宿,又过五日方进剑南道,距蜀州尚有四百里,行至天黑,突然阴云密布,似有大雨来临,往前十里,道边见一酒馆,把牛牵进马棚,进酒馆一看,里面客人不多,五张桌子只有两张有人,左边两个,右边一个,找张靠窗桌坐下,伙计过来擦抹桌案,问:“客官要点什么?”

花离烟说:“好肉切一斤,好酒二两。”

伙计下去准备,酒菜端上,正巧这时,外边下起大雨,电闪雷鸣,狂风大作,这风出奇之大,伙计赶紧把窗户都关上,屋里点上了灯,虽然身处屋中,但耳边所听尽是雨声,他略感无趣,边吃边看,细细打量周围之人,看左边两个,衣着打扮十分普通,但都是人高马大,膀大腰圆,都在三十到四十岁,脚边放着两个长条布包,不知装的是什么,这二人靠在一起,互相谈着些话,只是被雨声覆盖,听不清楚,右边那位一身白衣,年纪与他相仿,长得是相貌堂堂,英俊潇洒,头戴紫金冠,腰缠镶玉带,举手投足间尽显大家风范。

吃到一半,忽然狂风骤起,窗户被吹开,屋中灯火烬灭,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伙计急忙摸索着出来,过了一会儿,重新把窗户关上,又将灯点上,看看几位客人,说:“各位客官,今儿个风大,你们多多担待,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说罢,突然发现左边两人其中一个与之前不太一样,仔细一看,原来脸上肿了一大块,左右不对称,许是刚才黑暗中磕到了,伙计下去,没过多久,又来一阵大风,窗户又开,灯火又灭,伙计赶紧又出来重新关窗点灯,往四周看看,见刚才那两人又变了,其中一个本来一边脸肿,现在两边都肿,另一个鼻子通红,鲜血直流,伙计问:“二位客官,你们这是怎么了?”

两人摆手,有一个说:“没事,刚才不小心碰到桌角上了。”

伙计说:“要不要我给你们拿些药敷上?”

那人说:“不必了,需要时会叫你的。”

伙计下去,不多时狂风又起,伙计跑出来大骂:“这遭瘟的天!下雨就算了,还刮如此大风!我看这龙王爷存心想淹死老百姓!”

话音刚落,就听前面有人惨叫,听声音像是方才那两个壮汉,伙计吓了一跳,随后又听到“咣当”几声,像是铁具落地之声,这时候,他就觉得右臂突然被人抓住,身子不听使唤,一个踉跄往旁边走了几步,与此同时,似乎有东西从刚才所站之处飞过去,下一刻,身后传来碗筷碎裂声,伙计大吃一惊,急忙关窗点灯,四下一看,只见那两个壮汉全躺在地上,一个个鼻青脸肿,在旁边还有两把大刀,往身后看,柜台之后便是碗架,地上有张椅子,还有不少碎碗,再看另外两人,这二位倒是纹丝不动,就跟无事发生一样,伙计把他们扶起来,问:“二位客官,你们怎么躺地上来了?莫非两位有什么恩怨不成?”

两人互相看看,捡起刀往外就跑,丝毫不顾大雨滂沱,伙计赶紧说:“唉!两位!你们还没结账呢!”

这二位根本不听,头也不回跑得无影无踪,伙计无奈,只好回来收拾残局,这时,那年轻人突然说:“伙计,再来两壶好酒。”

伙计答应一声,拿来两壶酒给他,青年接过酒,起身走到花离烟桌前,把酒放下,说:“我请阁下喝一杯,不知肯赏脸否?”

花离烟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青年坐下,给他满上一杯,说:“兄台可真是身手不凡呐!”

花离烟说:“哪里哪里,我看阁下也非是等闲之辈。”

两人说罢一饮而尽,原来刚才那两人非是常人,而是附近山上的强盗,专门打劫过路之人,今日在酒馆遇到青年,见他穿金戴银,想是富家子弟,故心生歹念,欲持刀劫之,趁灯灭之际想暗中下手,不料那青年身怀绝艺,武艺高强,两次都未能得手,反倒挨了打,见劫他不成,又打花离烟主意,他们哪知道这位也非比寻常,一个个被打翻在地,大刀脱手,其中一人抄起椅子胡乱扔出去,正好对着伙计,那青年上前一步把伙计拉开,这才没伤到他。

酒杯满上,青年说:“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花离烟想了想,说:“在下复姓司徒单字宫。”

青年说:“原来是司徒兄弟,鄙人姓杜名全,请问司徒兄弟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

花离烟说:“我从画外江南而来,要往巍峨昆仑而去。”

青年杜全又问:“去昆仑?莫不是应邀去那天云台吗?”

花离烟问:“阁下也知此事吗?”

杜全说:“武林之事我略有耳闻,却不感兴趣,不过是江湖一游客,凡间一闲人罢了。”

花离烟说:“如此说来,我倒挺羡慕阁下,你是自由之身,天下之大,任尔遨游,无忧无虑,着实自在。”

杜全一笑:“司徒兄弟哪里话,同生为人,安能无忧?不过看如何活法,忧者自忧,闲者自闲,闲中亦存忧,忧中亦可偷闲,世间万物不离善恶,有喜便有悲,有别就有聚,莫看今日乐无忧,或许明日满心愁,但明日之事岂能知晓?故何不乐于当下?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花离烟笑道:“今日听君一言,实令我茅塞顿开,兄之潇洒,我不及也。”

杜全喝得兴起,忽问:“不知兄之才如何?”

花离烟说:“平平无奇罢了。”

杜全说:“司徒兄弟莫要过谦,我观兄文武双全,非比寻常,你我虽是初识,却如故友重逢,眼下此景,你我何不饮酒作赋,各抒胸臆,你看如何?”

花离烟想想,说:“既如此,那我就从命了,但我之才实在平庸,若作得不好,望兄莫要见怪。”

杜全说:“司徒兄弟哪里话来?就当酒后胡言,仅此而已。”

花离烟说:“请杜兄命题。”

杜全站起身来在屋中走了一圈,看看窗外说:“就以“雨”字为题,但不可见雨。”

花离烟一笑,往后屋喊:“伙计,拿纸笔来!”

伙计取来文房四宝,二人对面坐下,思索片刻后提笔作句,不久,两人同时停笔,各自交换所作之句,花离烟看看纸上,那上面写的是:

旱过十月地无收,民怨声声冲天楼。

金台银器以作坛,苍穹有泪为其流。

黑云压顶人间暗,狂风开道引其头。

电闪雷鸣震天地,遍地银竹水复流。

花离烟看完暗挑大指,世间本就如此,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从古至今亦是如此,王法二字不过是虚有其表,实则毫无用处,杜全也仔细观看,见上面写着:

金乌西坠华灯上,人间万户繁荣象。

春至残寒犹未尽,冷夜风过亦觉凉。

忽起一声惊万物,何人天胆刺君王?

转看窗外银烟幕,原是四海老龙王。

杜全看完暗自点头,二人相视一笑,举杯再饮,酒过三巡,杜全说:“司徒兄弟,你我二人这般投缘,我欲与君冲北磕头结为兄弟,不知意下如何?”

花离烟说:“实不相瞒,在下还有五位兄弟,皆是当初结拜之交,若你我再拜,恐怕就是老七了,如此也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