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陆乘风睡得很沉,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声音十分尖锐急促,陆乘风极不情愿地打了个哈欠,睁开双眼一看,土墙还是土墙,草垛还是草垛,却是没发现任何人。
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阴寒的晚风不住地往屋里头灌,凉彻心肺,四周静得出奇,伙伴们都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全没见了踪影。整个屋内温度出奇的低,陆乘风冷得牙齿直打颤,裹着外衣准备去合上门,一抬头,却猛然间发现院子正中央竟站着个人,正面对面地看着他,陆乘风吓了一大跳,定睛一看,不禁吃了一大惊,眼前之人竟是失踪多日的麦勇!
“勇子?!这些日子你都去哪了,可让我们好找啊!”陆乘风对麦勇的突然出现大感意外,但总的来说还是蛮开心的,只要人平平安安回来了,比什么都好。
麦勇并不回答,依旧杵立在原地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在黑夜里如同一块残朽的墓碑般阴森诡异。
又是一阵冷风刮过,刚转暖的空气立时又降下温来,陆乘风打了个寒噤,笑呵呵地说道:“还傻站在外面干嘛,快进来啊!”边说着边去抓麦勇的手。
就在陆乘风与麦勇双手相碰的那一刹那,一股彻骨的寒意从手心直传入头顶,仿佛正握着了一块正在消融的冰块,陆乘风一怔,赶忙缩回了手,眼中满是疑惑与不解,“勇……勇子,你……你的手……”
一缕凄冷的月光垂泻而下,陆乘风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此时的麦勇脸色惨白,几乎看不到任何血色,额间隐隐间竟还透出几许惨淡的青灰色,没有一丝生气,活脱脱便像一具死尸!
陆乘风感觉背脊一股凉意直绕上脖子,双脚不自觉地倒退了三步,口中喃喃道:“勇子……你……你怎么了……”
这时麦勇忽然转过脸来,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陆乘风,怪桀的一笑,这笑意狰狞无比,阴寒得如同一颗刚咽下肚的冰块,让人从喉头直凉到了心窝里。不知怎的,陆乘风望着平日里和自己嬉皮笑脸惯了的勇子,此刻竟感觉是如此陌生,甚至,让他感到有些惧惮……
一向大大咧咧,憨态可掬的麦勇为什么会变成这般模样?陆乘风满腹疑窦,他很想知道在他失踪的这段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乎忙着急地问道:“勇子,你这是怎么了,倒是说话啊!”
麦勇依旧只是沉默,忽然间,他望着陆乘风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好像受到了某种极大的惊吓一般,浑身开始剧烈抽搐了起来,口中不断大声咆哮着:“滚……滚开,别缠着我,别缠着我……”或许是由于极度的恐惧,麦勇惨白的脸上变得极为扭曲,乍看之下骇人不已。
面对麦勇忽然的巨大改变,陆乘风感到十分莫名其妙,四下一望却又是没发现任何人,陆乘风以为是他故意弄出的恶作剧,脸色一沉,走上前去拍打着麦勇的肩膀说道:“你小子别净瞎扯淡了,都这么晚了,赶快进屋去吧。”
“啊!滚开!”麦勇被陆乘风一拍,惊得跳开老远,脸上表情极尽骇然,口中嘀咕道:“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呢……”说完便抱着头哇哇大叫着往漆黑的夜幕中跑去。
“勇子,你去哪里?快回来!”陆乘风冲着麦勇的背影大声喊道,可无论他如何呼唤,麦勇始终头也不回,反而还跑得更凶了,不多时便消失在夜幕里。
陆乘风感到事情有些蹊跷,虽然他对这诡异的村庄充满了无限的惧意,但麦勇毕竟是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好不容易回来了,总不能再让他在自己眼皮底下给丢了,忙发足朝着麦勇离去的方向追去。
夜黑如墨,狂风怒卷,扬起的沙尘吹得陆乘风睁不开眼睛。麦勇此时早已不见了身影,由于夜里辨不清方向,陆乘风如同一只无头苍蝇般到处乱窜,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找,四处瞎搜寻了一阵,麦勇却如同从人间蒸发了一般,愣是没见到一点踪影。
四周不住传来夜间觅食的动物饥饿的嚎叫,听得陆乘风心里直发毛,远处惨淡的月光里,隐隐约约看见一个黑影,正匍匐在地,背对着自己,凛冽的寒风中,几乎与这黑夜融为一体。
“勇子,是你么?”陆乘风心中一喜,朝着黑影大声喊道。
那黑影很迅捷地回头一望,并没站立起来,竟如同动物一般两手撑在地面,极其迅捷地跳进了丛林之中。
陆乘风吃了一惊,全身汗毛倒竖,因为就在那黑影转过头的一瞬间,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麦勇那张惨白如雪的脸!黯淡的月光如同裹尸布般流泻在麦勇匍匐着矫健的身躯上,映照过他青绿色半尺长的指甲,又反射在了他寒光闪闪,露在唇外的两颗锋利的獠牙上。如此迅敏的身手,如此凶残的眼神,绝不像是普通人类,完全就是一只——兽!
陆乘风半晌才回过神来,提脚便往黑洞洞的丛林里追去,“勇子,你去哪啊?等等我……”
午夜的丛林中寒气逼人,空气中充斥着一种潮湿腐败的气味,沉朽的老树上盘错交结的枯枝在风中肆意摇摆,如同被人随意丢弃在野外死尸干枯的四肢。越往里走,陆乘风身上的寒意便更添增一层,在这勉强只能分辨出方向的诡异丛林里,沉甸甸的恐惧不时地铺面而来,压在陆乘风心中,让他无法呼吸,无法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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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子,勇子……”
丛林中不断回荡着陆乘风焦急的呼唤,然而,回应他的,却只有那癫狂的寒风怒扫落叶的悲号,和这诡异阴森的丛林对擅入者最狰狞的蔑笑。
浓黑的丛林给了陆乘风巨大的压力,冷汗自额头涔涔而下,心跳得仿佛擂战鼓一般剧烈,就在陆乘风神情紧张地快步疾走之时,林子周围忽然间出现无数双闪着红色荧光的眼睛,忽明忽暗,诡异非常。
“啊!”陆乘风受了惊吓猛叫了一声,只见周围的枯树上忽然飞下一大群黑乎乎的物事,“呀~呀”怪叫着朝他俯冲过来。
陆乘风慌忙用手护住头,裸露的手臂清晰地可感觉到那群物事坚硬枯皱的羽毛划过自己皮肤的剧烈痛楚。好不容易晃过神来,陆乘风才发现那些黑乎乎的物事原来是一群脏兮兮的乌鸦,口中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骂道:“晦气,碰上这些臭鸟!”
就在陆乘风准备继续往里探寻之时,忽然听到东面的崖边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嘶,这声音尖锐至极,回荡在这几乎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更显得阴森恐怖,让人不禁毛骨悚然。
“勇子……是勇子的声音……”陆乘风一愕,忙踩着满地的枯叶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崖边赶去。
“勇子,你怎么样了?”一路上盘错突伸的枯枝蛮横地刮过陆乘风单薄的军衣,刺到陆乘风的黝黑的皮肤上,生疼不已,可陆乘风此刻只担心着麦勇的安危,早已顾不上这些。
那声音并没做出回应,依旧凄惨绝伦地哀鸣着,仿佛正在经受着某种非人的酷刑。
陆乘风心急如焚,脚步也越来越快,好不容易拨开挡在眼前的那些密集腐朽的枯枝败叶,一截怪石嶙峋的断崖终于横在了陆乘风眼前。
月光如练,没了树木的遮挡,崖边的事物看的一清二楚。离崖边不远的一块长满苔藓的大青石上匍匐着一个身影,那身影背对着陆乘风,浑身痉挛般地抽搐着,嘴中不住地哀嚎呜咽,仿佛正受着某种极大的恐惧。
“勇子,是你么?”陆乘风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浑身颤抖的身影并不回话,依旧呜咽抽搐着,口中吐词喃喃不清,“救……救……救救我……”
望着那身影,陆乘风心中忽然萌生出一股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一时间却也说不上来。
陆乘风咽了咽口水,走到了那身影背后,关切地喊了一声:“勇子,到底怎么回事?”
听到陆乘风的声音,麦勇忽然停止了抽噎,僵立在石头上如同一具死气沉沉的干尸。
“勇子?”陆乘风一只手朝他肩膀上搭去……
就在陆乘风的手伸向麦勇肩膀之时,麦勇忽然一声长啸,猛地回过头来。此时的麦勇显得极为狰狞,睁得浑圆的双目中布满血丝,脸上青筋暴起,如同一条条蚯蚓般来回蠕动着,最可怕的是他那双暴露在唇外摄人魂魄的獠牙,无不让人看得冷意森然。
“啊!”陆乘风歇斯底里的惊叫一声。他只觉一股恶寒直入心肺,头脑中一片空白,腿脚也开始打起哆嗦来,眼前之人还是昔日那大大咧咧的麦勇么?无疑就是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
麦勇口中咕哝着,像是肥皂泡不断爆裂的声音,奇怪之极,一双血红的双眼如同正在猎食的山虎一般,贪婪地盯着陆乘风。还没等陆乘风反应过来,麦勇一声怪嘶,如同兽类般从地上跳起来朝着陆乘风扑去,将毫无准备的他死命地按倒在地。
麦勇的身体仿佛石刻的一般,硬邦邦的,被压在地上的陆乘风根本无法动弹分毫,麦勇狰狞的脸上露出一种极其怪异的表情,一双铁钳般的双手紧紧地锁住了陆乘风喉头。
整个动作仿佛便在电光火石之间,麦勇的速度的确快得令人匪夷所思,陆乘风只觉喉部火辣辣的痛,憋屈得难受,根本无法呼吸。
“勇子!你……你干什么……咳咳……快放手!”陆乘风强忍疼痛大声命令道,虽说军令如山,可在这癫狂扭曲的灵魂面前却是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
麦勇见陆乘风死命挣扎,钳子般的双手掐得更紧了,沾满污秽垢物的指甲深深地嵌进了陆乘风的肌肉里,一时间鲜血喷涌,将黑夜也染成了红色。
“……掐死你,掐死你……看你还敢缠着我不……哈哈哈”麦勇口中语无伦次地咕哝着,双目中精光四射,狰狞的脸上带着极尽兴奋的桀笑,癫狂无比。
“勇……勇子……你疯了……我是师长啊!”陆乘风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无力地吐出几个字,惊恐万状的视线也慢慢地变得模糊起来,可此时的陆乘风尚有一丝意识,知道自己要是合上了双眼,很有可能永远也醒不来了,求生的欲望迫使着他用尽最后一丝气力挣扎着,试图把麦勇那双钳子从自己脖子上给拔下来。
麦勇依旧癫狂地大声呼号着,掐着陆乘风的双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口中不断有鼓着气泡的白沫流出,滴落在陆乘风脸上,粘稠冰凉,腥臭无比。
挣扎了一阵,终于,陆乘风体力透支,加之呼吸困难,意识渐渐开始模糊了起来,紧攥着麦勇衣领的双手无力的耷拉在地上,耳边麦勇的吼声似乎越来越小,一种死亡的沉寂悄然弥漫了陆乘风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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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死你……掐死你……哈哈哈”声音越来越飘渺,仿佛是出现在深度睡眠的梦境中,也不知什么时候,这声音忽然间变了调,变得愈发急促,愈发颤抖,语气中似乎带着令人窒息的恐惧,陆乘风感觉喉部的压力渐渐开始减小了,胸中的憋屈感也渐渐开始消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一股清新甜润的空气直入肺腑,精神不禁为之一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