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雷厉风行袁蛮子(2 / 2)

殿内一时寂静,唯有天幕上文字流转的光影映照着洪武君臣们复杂的面容。袁崇焕这一连串雷厉风行、精准老辣的操作,所带来的震撼仍在持续发酵。

朱元璋的目光从天幕上收回,扫过殿下这群跟随他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老伙计,最终缓缓落在了徐达和李善长身上。他深吸一口气,那语气里带着一种跨越了二百多年时空的感慨与惋惜,竟有几分像是在评价一位未能同朝的故人:

“咱算是看明白了,”朱元璋的声音在奉天殿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这个袁崇焕,是个真有宰相之才、统帅之能的人物!就凭他敢直入乱军之中稳人心,敢挥刀斩将肃军纪,敢大刀阔斧改弊政,还能着眼大局抚蒙古……这一桩桩一件件,哪一样是易与之事?他却办得如此干脆利落!”

他微微前倾身体,目光灼灼:“你们说说,就他展现出的这些手段、魄力和眼光,若是生在我洪武朝,跟着咱一起打天下、治天下,立下这般功业,咱……咱给他封个国公,过分吗?”

“国公”二字一出,殿内气息为之一滞。徐达、冯胜、蓝玉等人皆是国公,他们太明白这个爵位意味着什么,那是出生入死、功勋卓著的极致证明。陛下竟对一个二百多年后的将领给出如此高的评价,简直是闻所未闻!

徐达率先回过神来,郑重拱手道:“陛下圣鉴。观其行事,确有大将之风,更兼经纬之才。临危不乱,处事果决,深谙恩威并济之道。若在国初,以其能,纵不及韩国公(李善长)运筹之能,亦当不逊于开平王(常遇春)之勇烈,确是可堪国公之位。”他这是以自身和挚友为标杆,给予了极高的认可。

李善长也抚须叹道:“臣附议。更难得者,其非独知兵,亦通政略、晓外交。罢巡抚以集权,汰冗官而增效,抚蒙古以断虏臂,此皆老成谋国之举,非一勇之夫所能为。陛下以国公喻之,实不为过。”

连最是桀骜的蓝玉也瓮声瓮气地点头:“是条好汉子!够狠,够快,够胆!咱喜欢!比朝堂上那些只会呱噪的酸强多了!”

得到众臣的一致认同,朱元璋的脸上却并无多少喜色,反而泛起一丝极其古怪的神情,像是又想笑又想骂娘。

“可是!”老朱猛地提高了声调,手指虚点着天幕,仿佛袁崇焕就站在那儿,“可是这小子他娘的也太能吹了!五年!五年他就要平辽?他当皇太极是他娘的地里的萝卜,说拔就拔?他当打仗是过家家呢?!”

他越说越觉得离谱,甚至有点痛心疾首:“咱当年揍陈友谅,捶张士诚,最后把蒙元鞑子赶回漠北吃沙子,前前后后花了多少年?死了多少弟兄?耗费了多少粮饷?蒙元平了吗?他倒好,上下嘴皮一碰,就敢夸下这等海口!这……这他娘的让咱说什么好!”

朱元璋摇着头,哭笑不得:“这毛病,跟咱那‘常十万’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遇春当年就老嚷嚷给他十万兵就能横扫漠北,这袁崇焕更狠,直接给咱来个五年之约!你们说,这些有本事的家伙,是不是都这德行?不吹个牛显不出自个儿能耐?”

殿内顿时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轻笑气氛。常遇春的“常十万”可是洪武朝著名的梗,想起那位勇猛无双又爱说大话的猛将,再对比天幕里这位“袁五年”,确实让人忍俊不禁。

李善长笑着摇头接口:“陛下,良才多有傲气,狂言或为激赏,或为自勉,或为安朝廷之心。只要其人有真才实学,能办实事,偶有狂语,似也无伤大雅。譬如开平王,虽常放豪言,然每战必争先,功勋赫赫,谁又真会计较他是否真要十万兵呢?”

“话是这么说,”朱元璋的眉头又渐渐锁紧,笑容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深切的忧虑,“咱现在怕的不是他吹牛,咱怕的是……崇祯那小子!”

他的语气沉了下来:“你们想想,崇祯是什么人?咱虽然没见过,但天幕说了,他是亡国之君!这等君主,要么刚愎自用,要么猜忌多疑,要么……哼,总之绝非明主!袁崇焕这‘五年平辽’的大话放出去了,就像一把刀递到了崇祯手里!”

“现在用人之际,自然千好万好。可以后呢?”朱元璋的目光变得深邃,仿佛已经看到了悲剧的轮廓,“一旦战事稍有挫折,或期限将至而辽事未平,崇祯会不会就拿这话来问他罪?会不会觉得他欺君罔上?会不会……就此寒了功臣之心,甚至自毁长城?”

“咱现在只盼着,”朱元璋叹了口气,带着一种罕见的、跨越时空的无力感,“盼着崇祯那小子能有点脑子,有点气量!多用袁崇焕的才,少揪他的话!最好……最好就当他那‘五年之约’是放屁,听过就算了,让他安心做事,别自己把自己往死路上逼!”

奉天殿内,因袁崇焕的才华而激起的赞赏热潮,最终被这沉甸甸的忧虑所冷却。一个臣子的才能或许可以战胜外敌,但却可能败给君王的猜忌和一句自己放出的“狂言”。这其中的讽刺与无奈,让在场的所有洪武勋臣,都感到一阵心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