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也微微颔首,语气缓和了许多:“嗯。看似退了一步,实则以退为进。既表明了态度,守住了底线,又避免了局面彻底失控。这不是退缩,是真正的老成谋国。是个能办事、会办事的。”
但孙承宗随后的举动,又让洪武君臣看到了他“刚直”的另一面。他竟在主持乡试出题和为人作序时,再次引用这番见解,毫不掩饰自己的立场。
“唉!刚则易折!”徐达叹道,“方才夸他懂得进退,转眼就又犯了书生脾气。既已暗中献策,平息风波,何必再公之于众,授人以柄?这不是明摆着打那些想息事宁人的三党的脸吗?”
果然,丁巳京察时,掌权的三党大肆排挤东林党人,孙承宗也未能幸免,若非有人力保,几乎被逐出京城。心灰意冷之下,他再次选择了告假归乡。
画面中,孙承宗背影萧索地离开京城,与此同时,天幕恰当地呈现出辽东努尔哈赤势力急剧膨胀、磨刀霍霍的景象。
“内斗正酣,边患已起!”朱元璋的声音带着无比的凝重,“贤才被排挤归乡,豺狼在塞外磨牙!这万历末年的朝廷,真是烂到根子了!孙承宗这一归乡,看似躲过了朝堂风波,却可能让大明错过了应对辽东危机的最佳时机啊!”
第二次归乡的孙承宗,经历了兄丧妻亡的人生至痛,而大明的边关,也在他缺席之时,悄然滑向万劫不复的深渊。他的个人沉浮,与帝国的命运,在这一刻形成了令人扼腕的鲜明对照。
天幕之上,画面流转,已然是泰昌、天启年间。紫禁城深宫之内,少年天子朱由校坐于御座之上,下方一位面容清癯、长须飘洒的臣子正在耐心讲读。正是孙承宗。
【天幕镜头特写】孙承宗手持书卷,却并非照本宣科。他常以史为鉴,借古喻今。讲到《尚书》中“民心无常,惟惠之怀”时,他便巧妙引申至当下辽事,言及边疆百姓之苦,军队粮饷之艰,虽不直接指斥时政,却将忧国忧民之思、经世致用之学,如春风化雨般融入经义讲解之中。少年天启帝听得入神,不时点头,甚至曾脱口而出:“孙先生讲得明白,朕能听懂!”这份独特的教学魅力,使得他在一众刻板的讲官中脱颖而出,深得帝心。
【天幕画面】每次讲筵结束,孙承宗往往并未离去,而是立即将课堂所引之思,化为恳切的奏疏。或许是关于选拔边将的标准,或许是关于粮草转运的弊端,他抓住小皇帝刚刚被激起的些许思绪,趁热打铁,希望能在皇帝心中种下改革的种子,并能即刻付诸实践。
然而,镜头一转,呈现的是内阁值房。那些奏疏被司礼监送抵此处,阁臣们浏览后,大多只是摇摇头,提笔批红:“知道了”、“下部议处”、“已有成例,勿再多言”。几份凝聚心血的奏疏,如同石沉大海,最多激起一丝微澜,便迅速湮没在繁文缛节和“祖宗旧制”的泥潭之中。孙承宗虽近在帝侧,其安邦定国之策,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难以捅破的窗纸,难以真正上达天听,下及兵事。
【天幕音效突变】骤然间,画面被急促的马蹄声和漫天烽火撕裂!字幕猩红刺眼:天启元年(1621年)三月,沈阳陷落!辽阳陷落!经略袁应泰自焚殉国!
整个奉天殿仿佛被这股来自未来的血腥气席卷,洪武君臣为之悚然。
画面中是京师震荡的官场:御史台的官员们红了眼睛,兵部的堂官急得跳脚。御史方震孺、游士任等人数次上疏,言辞激烈几乎泣血:“…枢臣(兵部尚书崔景荣)老迈,难堪重任!当此危局,非胸有韬略、身负人望者不能挽!詹事府少詹事孙承宗,果略英风,深谙边事,乞陛下简拔,委以兵部重任,出镇筹划,辽事或有可为!”
这已不仅是奏请,几乎是百官公论,是绝望中的共同呼声。
徐达猛地一拍大腿,语气带着名将见的惋惜与急切:“陛下!太子!时机到了!此人深通边务,有谋略,知兵事,更难得有威望人望,正是主持辽东大局的不二人选!此时不用,更待何时?那辽东局势,已烂到根子上了,非此等有见识、有魄力之人无法收拾!”
【天幕画面】某一日朝会方散,一群身着绯袍、青袍的官员并未径直出宫,而是聚在会极门外,似在等人。当孙承宗的身影出现时,众人立刻围拢上去,为首者竟对着他躬身长拜:“恺阳公!国事至此,辽东糜烂,非公不可救!望公以天下苍生为念,万勿推辞!”身后众多官员齐声附和,场面悲壮而急切。吏部的公文也适时送达,正式推举孙承宗为兵部添设右侍郎,主持辽事。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孙承宗,期待这位被寄予厚望的帝师能临危受命。
然而,最终的决议却来自深宫。
【天幕画面】镜头切至内廷,少年天启帝面对着一堆推荐孙承宗的题本,脸上露出的是明显的不情愿和依赖。他对着身旁的太监(或许是未来的魏忠贤?)抱怨:“辽事固然紧急,然则日讲关乎朕之学业,亦是国家根本。孙先生讲授明晰,朕倚之甚深,岂可轻离讲筵?尔等再议人选,孙先生…还是留在朕身边为好。”
一纸轻飘飘的“不允”旨意,从宫中传出,彻底浇灭了朝野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
【天幕定格】画面最后,一边是孙承宗立于文华殿外,遥望东北方向,眉头紧锁,目光中充满了无力与忧愤;另一边则是辽东大地之上,后金的狼旗猎猎作响,烽烟遍地,溃散的明军和流离的百姓在铁蹄下哀嚎。
强烈的对比,无声地控诉着这令人窒息的错位——帝国最需要良将的方向,却被一个孩童皇帝的依赖和整个官僚体系的惰性,牢牢锁在了经筵日讲的讲堂之上。
李善长长叹一声:“党争内耗,君上昏昧…竟使国之干城,无用武之地。观此孙承宗之才,若能得专阃外之任,整饬边防,未必不能遏制那努尔哈赤。可惜,可叹…我大明未来之危,恐非外敌太过强横,实乃自毁长城啊!”
朱元璋脸色铁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蠢不可及!…这大明,到底是怎么了!”无尽的愤怒与疑惑,在这位开国皇帝的心中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