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章 帝师孙承宗(1 / 2)

洪武十三年的奉天殿,天幕如同展开一幅跨越二百年的漫长画卷,将一位臣子的命运起点,细致地勾勒在洪武君臣面前。

当听到孙承宗祖籍河南汤阴,于永乐年间被迫迁至饱经战火的高阳时,朱元璋目光微凝,似在回忆。“迁民实边,充实北疆,是咱定下的国策。大明初建,河北之地十室九空,不迁不行。只是没想到,这一纸诏令,竟让孙家从此扎根边地。高阳…那可是宋辽时的古战场,血性与韧劲,怕是早已融进那方水土了。”

天幕上文字流淌,述说着孙家世代农耕,从未出仕,以及孙麒散尽家财赈济灾民的往事。

“寒门好啊!”朱元璋语气带着几分赞赏,“未曾沾染官场的腐气。根子正,知冷暖。这孙麒,是条汉子!荒年肯散家财救民,虽败了家业,却积了阴德,给子孙留下了比万贯家财更宝贵的名声和气节。这孙承宗,生于这般人家,心性差不了!”

很快,天幕展示了少年孙承宗的聪颖与倔强——七岁拒继,幼承“朴实清廉”、“无欲害人”的家训,更于高阳学宫读书时,深深沉迷于杨延昭等北宋抗辽名将的事迹。

“好!有志气!”徐达听到此处,不禁喝彩出声,这位沙场老将眼中闪烁着发现璞玉般的光芒。“陛下,您看!寻常孩童启蒙,读的是圣贤章句,他却在那遍地烽火痕迹的古战场上,听着英雄传奇,读着血写的历史!康保裔、李重贵、杨延昭…这些名字,可不是纸上轻飘飘的墨迹,那是砸在边关土地上的铁与血!这小子,心里种下的是守土卫国的种子!”

朱元璋也微微颔首,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是个有骨气、有想法的娃。不慕富贵,心向英烈,是块好材料。”

然而,天幕随即展现了孙承宗的科场坎坷,十六岁中秀才后便蹉跎十余年。但转折发生在他应召赴大同,成为房守士子弟的教师。

画面仿佛随着天幕的文字变得粗粝起来。不再是江南的烟雨楼台,而是塞外的风沙与朔气。

“妙啊!”徐达猛地一拍大腿,情绪愈发激动,他几乎能想象出那副场景:“陛下,太子殿下,您们看!这才是他真正蜕变的开始!跳出那困死人的科举樊笼,一头扎进了真正的边关雄塞!”

他的话语带着名将特有的敏锐和激情:“大同那是何等地方?九边重镇,兵家必争之地!他不仅去了,遇上兵变,竟能协助巡抚房守士从容平定!这岂是寻常书生能做到的?必是通晓事理,胆识过人!”

“更难得的是!”徐达指着天幕,仿佛在指点沙盘上的山川,“他竟能于教授子弟之余,亲自踏勘地形!山川险隘,关垒要塞,皆了然于胸!还广交豪杰,深研虏情边防。陛下,这每一件事,都是在为将来统帅千军万马做准备!这十余年的边塞阅历,风霜雪雨,远胜那翰林院里读破万卷死兵书!这孙承宗,看似是个文人,骨子里,却是在用脚步和眼睛丈量未来的战场!此乃大将之基也!”

朱元璋听得目光炯炯,缓缓道:“天德所言极是。如此说来,他这十余年科场不顺,反倒是老天爷让他沉下心,去边关打磨了。这般的历练,比早早中了进士,困在翰林院编书强上百倍!咱现在倒是好奇,这块在边关磨砺出的璞玉,将来回到那波谲云诡的朝堂,又能绽放出怎样的光华?”

奉天殿内,君臣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天幕,对那位远在未来的孙承宗,充满了更深的期待。边关的风沙,似乎透过天幕,吹来了良将成长的气息。

天幕流光,将孙承宗步入官场后的坎坷沉浮细细展现。

画面中,已过不惑之年的孙承宗终于高中榜眼,踏入翰林院。这本应是清贵无比、预备晋升的“储相”之途,然而他的所作所为,却让洪武朝的君臣们看到了一个异类。

“修撰实录,编纂文书…这翰林编修,本是清闲显贵之职,静待升迁便可。”李善长看着天幕中孙承宗在翰林院工作的场景,缓缓点评道,“可他偏偏要不甘寂寞。天现异象,便谏言皇帝召对大臣、废除矿税;朝廷欲大兴土木,他又上奏请求延缓工程,以苏民困。其所言所行,皆切中时弊,直指君王与朝廷之失,这…岂是寻常翰林官敢为、愿为的?”

朱元璋冷哼一声,语气中却带着一丝复杂的赞赏:“哼!是个不怕死的愣头青!但也正是这等愣头青,心里才真正装着百姓!咱设立的言官科道,本该如此!可惜啊,看样子那万历朝的官场,早已是溜须拍马者升迁,直言犯谏者靠边站了!”

果然,天幕印证了朱元璋的判断。只因孙承宗“不迎合要津”,不肯依附权贵,竟在官场寸步难行,最终只能郁郁告假还乡。

朱标看到此处,不禁叹息:“空有济世之才,报国之志,却因不肯同流合污而不得施展。贤才遗野,乃朝廷之失,君王之过也。”

然而,孙承宗的第一次归乡并非终点。当天幕播放到万历四十三年那震惊朝野的“梃击案”时,奉天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专注。

“张差持棍闯入东宫?”朱棣瞪大了眼睛,“这分明是谋逆!刺杀储君,何其猖狂!”

当听到朝廷为此案分裂,齐、楚、浙三党咬定张差是疯子,而东林党坚称是郑贵妃太监谋害时,朱元璋的眼神变得无比冰冷:“又是党争!国之大事,储君安危,竟成了党同伐异的工具!可恨!”

关键节点在于大学士吴道南秘密咨询孙承宗对策。天幕中,孙承宗沉吟良久,说出了那句堪称点睛之笔的判断:“事关东宫,不可不问;事关宫内,不可深问。”

“妙啊!”李善长闻言,不禁击节赞叹,“好一个‘不可不问’!太子乃国本,遇袭若不明不白,则国本动摇,天下疑惧,故必须查,此为大义!好一个‘不可深问’!此案直指宫闱深处,若一味深究,恐逼得狗急跳墙,引发宫廷巨变,甚至动摇帝心,此乃大局!他让吴道南密揭圣上,请皇上自上而下处置,这是将最终裁决权巧妙地交还给了皇帝,既保全了皇家体面,又给了皇帝处理此事、平息纷争的台阶和空间。此子…深得政争之三昧,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