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瑾声音越来越低。</p>

文吏嗤笑一声，终于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嘲讽：</p>

“空口白牙，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万一你是奸细或者流寇呢？没有担保人，又没有路引，想进城？行，交钱！二十文！没有？那就去那边蹲着！等凑够了钱，或者有人来认领你！”</p>

他指了指城门洞旁边一个阴暗的角落，那里已经蹲着几个同样衣衫褴褛、神情麻木的人。</p>

严瑾的心沉到了谷底。蹲在那里？那和等死有什么区别？而且他时间紧迫可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p>

就在他几乎绝望，甚至开始考虑要不要冒险说出“被苍狼军徐静将军指路而来”这种可能引火烧身的话时。</p>

“慢着。” 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p>

严瑾和那文吏都循声望去。只见旁边一个正在接受盘查、穿着半旧绸衫、像是小商贾模样的中年人，正看着严瑾。</p>

他打量了严瑾几眼，特别是看到他藤篓里露出的那包草药时，眼中闪过一丝精光。</p>

“这位小哥，你说你家是做药草生意的？” 中年人问道。</p>

严瑾一愣，连忙点头：“是……是的，大爷。小的在山里跟着老药师学过几年，常见的草药都认得。”</p>

“嗯……”</p>

中年人沉吟了一下，对那文吏拱了拱手。</p>

“李文书，这人看着面善，不像是歹人。他说的王有福……我好像在西市那边听说过这么个人，确实做点小买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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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他的入城费，我替他交了。”</p>

说着，他从钱袋里数出二十个铜板，放在了文吏的桌子上。</p>

文吏看了看铜板，又看了看那中年人，似乎认识对方，脸色缓和了些：</p>

“既然王掌柜作保，那便罢了。登记画押吧！” 他拿起笔，在册子上潦草地写了几笔，然后示意严瑾在一个红泥印上按手印。</p>

这简直是峰回路转啊！</p>

严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连忙对那位姓王的掌柜千恩万谢：“多谢王掌柜！多谢王掌柜！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进城后一定想办法把钱还给您！”</p>

王掌柜摆摆手，脸上带着生意人惯有的和气笑容：“举手之劳，不必挂齿。小哥先进城安顿吧，以后有缘再说。” 他似乎并不在意那二十个铜板。</p>

在文吏不耐烦的催促下，严瑾在登记册上按下了鲜红的手印。</p>

当他的脚踏过那高大城门下冰冷的门槛，正式踏入凉州城喧嚣的街道时，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涌上心头。</p>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被巍峨的城墙彻底挡在了身后。</p>

眼前，是灯火初上、人声鼎沸、车水马龙的巨大城池。</p>

扑面而来的，是浓郁的市井气息——食物的香气、汗水的味道、牲畜的膻味、各种商品的混杂气味，还有鼎沸的人声、叫卖声、车轮声……</p>

他成功了！他进入了凉州城！</p>

然而，这仅仅只是开始。</p>

身无分文，举目无亲，失忆迷茫，还有一个关于黑气的沉重谜团压在心头。</p>

那位萍水相逢的王掌柜为何帮他？</p>

是单纯的善意，还是另有所图？</p>

他要去哪里寻找线索？如何在这座巨大的、陌生的、充满未知与可能的城池中活下去，并找回自己？</p>

严瑾站在喧嚣的城门口，看着眼前这如同巨兽般苏醒的繁华夜市，深深吸了一口带着烟火和尘埃的空气。眼神中的茫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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