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路程,严瑾走得格外小心谨慎。</p>
他不敢再走偏僻小路,只沿着官道边缘前行。</p>
路上偶尔能遇到一些行商和赶路的百姓,看到严瑾这一身狼狈的山民打扮,大多只是匆匆瞥一眼便不再理会。</p>
他也乐得如此,沉默地赶路,咀嚼着硬邦邦的粗面饼子补充体力。</p>
夕阳的余晖将天边的云霞烧得通红时,一座巍峨的巨城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p>
凉州城!</p>
远望之下,城墙高耸入云,由巨大的青灰色条石垒砌而成,绵延不知多少里,如同一条匍匐在大地上的钢铁巨龙。</p>
城墙上箭楼林立,旌旗招展,隐约可见甲胄鲜明的士兵在城头巡逻。</p>
一股厚重、沧桑、带着铁血气息的磅礴气势扑面而来!与陈老汉家那山野茅屋的宁静清贫,形成了天壤之别!</p>
随着距离拉近,城门口的景象也清晰起来。</p>
高大的城门洞开着,但两侧排起了长长的队伍。</p>
有拖家带口的行商,有推着独轮车的农夫,也有骑着驽马的旅人。</p>
城门两侧站着两排盔甲鲜明的士兵,手持长枪,眼神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个进城的人。旁边还设着几张桌子,有文吏模样的人在盘查登记。</p>
气氛肃杀而紧张。</p>
严瑾的心又提了起来。</p>
他哪来的身份证明?陈老汉倒是提过,凉州城对来历不明的人盘查极严,尤其是在边境不宁的当下。</p>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显得平静自然,排在了队伍末尾。</p>
他一边随着队伍缓慢挪动,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前面的盘查过程。发现士兵主要检查路引或者户籍证明。</p>
没有的人,会被带到一旁由文吏详细盘问籍贯、来意、担保人等,并登记在册,甚至可能需要缴纳一笔“入城费”。</p>
很快就轮到他了。</p>
“路引或户籍!”</p>
一个面色冷硬的士兵拦住他,声音毫无起伏。</p>
严瑾露出一个谦卑讨好的笑容,搓着手,声音带着一丝流民特有的口音:</p>
“军爷,小的是北边山里王家坳的,叫王堇。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今年遭了旱灾药草都死了实在活不下去了,想来城里投奔亲戚,寻个活计这……这路引不曾带上。”</p>
士兵眉头一皱,上下打量着严瑾破旧的衣衫和空荡荡的行囊,见到藤篓里那点东西实在寒酸,眼神不禁更加冰冷:</p>
“没有路引?亲戚住哪?叫什么?做什么营生?”</p>
严瑾早有准备,连忙按照之前和陈老汉对好的说辞,报了一个凉州城里“可能”存在的远房表叔的名字,那是陈老汉提过的一个早年进城后再无音讯的朋友。</p>
说是在城里做点小买卖,具体做什么不清楚,只知道住在西城一带。</p>
“西城那么大,具体哪条街?门牌号?” 士兵追问。</p>
严瑾一脸茫然:“这……小的山里人,大字不识几个。只……只记得表叔叫王有福,住在西城。”</p>
士兵不耐烦地挥挥手:“又一个!去那边登记!交二十个铜板的入城费!” 他指向旁边文吏的桌子。</p>
二十个铜板!严瑾心里一沉。</p>
他身上除了那点粗面饼子和草药,分文皆无,陈老汉家也根本拿不出钱给他。</p>
文吏是个留着山羊胡的干瘦老头,眼皮耷拉着,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他瞥了严瑾一眼,慢悠悠地翻开一本厚厚的册子:“姓名,籍贯,来意,担保人?”</p>
严瑾硬着头皮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说辞。</p>
“担保人呢?” 文吏头也不抬。</p>
“担保人……就是……就是我表叔王有福。”</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