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怀城望了一眼窗外茂盛的老榆树，听着“吱吱”的蝉鸣声传进屋里，笑道：</p>

“在瓦窑大队多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累了就去车间转一圈，看看北荒项目的进度。要是去市局的话，还能这般自在？更何况，”</p>

他用手抚摸着桌边厚厚一摞笔记：“我走了，这些资料咋办？别人都说这些是一堆废纸。诚然，废旧无用的资料确实比较多。但也有不少大毛专家遗漏的重要数据和理论。”</p>

“要是能将这些都筛检出来，咱们能省多少研发的人力物力？不说别的，这炼钢的突破口，不就是从这废纸堆里拼出来的吗？”</p>

“市局的工作有的是能人去做，我还是留在这儿好好整理我的资料吧。”</p>

赵瑞刚深以为然。</p>

他有着前一世的经历，早已经知道了废墟中还蕴藏着巨大的宝藏。</p>

不论是师父现在整理的废墟文件，还是自己三番五次需要进废墟搜寻的线索，都是对现在停滞不前，处在迷雾当中的工业的一个突破。</p>

隔壁资料室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p>

赵瑞刚探身透过门看去，就见穆心兰正踩着木梯往架子上摆文件，辫子上还别着支铅笔：</p>

“小声，把那箱标着‘轧钢设备’的，跟昨天那箱放一块儿！”</p>

“好嘞！”地上有个十八九岁的后生蹲在地上回应一声。</p>

他正在把新运来的文件按照大类分堆，额头上满是汗都顾不上擦。</p>

这是刘队长特意安排的，知道郑怀城一个人忙不过来，让村里识字的年轻人轮流来搭把手。</p>

好给郑怀城减轻一些负担。</p>

赵瑞刚用手指了指隔壁，对郑怀城笑道：“您看，现在人多力量大，资料整理得越来越顺了。”</p>

如今资料室的架子都摆满了，连墙角都堆着贴好标签的文件箱。</p>

这才是师父真正的根。</p>

师徒俩又絮叨了许久，从冯一涛那套残缺技术的漏洞，聊到这次新整理出的炼钢文件里那些关键参数。</p>

郑怀城忽然从桌底拖出个铁皮盒，小心翼翼地捧出本小册子，指尖轻轻拂过封面的褶皱：</p>

“说起来，这次能这么快理出炼钢的轮廓，还得亏了你们当初找钨钢时，意外拿到的这本册子。”</p>

他翻开册子，里面密密麻麻的索引清晰可见，</p>

“你看这‘标f文件对应高速钢淬火参数’，我按照他的提示去翻找文件箱的标号，果然方便多了。前人把该记的都记全了，要是没有这册子当向导，我从那堆破烂里筛有用的资料，怕是再耗上一年也没办法完工。”</p>

郑怀城的声音里满是感慨，他指着册子扉页上那行模糊的字迹——“为后来者引路”，眼眶微微发热：</p>

“这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啊。他们当年冒着风险把这些记下来、藏起来，就是怕技术断了代。我能照着册子里的索引，快速找到对应的文件，省了多少瞎摸索的功夫。”</p>

“现在轮到咱们了，也得接着把这条路往前修，让后面的人能走得更顺些。”</p>

赵瑞刚望着那本册子，想起了发现它的那个防腐车间。</p>

里面惊心动魄的场面，连罗卫中那般见惯生死的战场老手闻之，都忍不住红了眼眶。</p>

前世今生，这样的事情都不少见。</p>

正是因为国人这份沉甸甸的托举传承，才让自己这些后来人在追寻技术的路上少走许多弯路。</p>

赵瑞刚望着窗外明晃晃的日头，忽然觉得浑身是劲儿：</p>

“师父放心，等我计划一番，就带着人去废墟里找耐火材料仓库。那镁铬砖的配方，制定能找到！”</p>

郑怀城把册子珍重地放回盒里，拍了拍他的肩膀：</p>

“好，我把不全的数据再尽量补充。咱爷儿俩合力，让冯一涛那套破烂见见真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