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猪拱珍:猪苓济世传》</p>
楔子</p>
清溪村的水,是从秦岭褶皱里渗出来的。村口那棵老槐树下的泉眼,冬暖夏凉,泉水流过青石板时,会带着股淡淡的甜。可那年夏天,这甜味变了——泉眼周围的青苔开始发黄,泉水里漂着层黏糊糊的白沫,喝起来带着股说不出的腥气。</p>
最先出事的是村东头的王老五。他早起挑水时,觉得腿沉得像灌了铅,低头一看,脚踝肿得像个发面馒头,按下去一个坑,半天弹不起来。没过三天,村里接二连三有人病倒:有的脸肿得眯了眼,有的肚子鼓得像怀胎十月,最吓人的是小便,要么滴滴答答尿不出,要么尿色深如浓茶,疼得直打滚。</p>
郎中们来了一个又一个,有的说是"水毒",开了泻下的药,吃了更虚;有的说是"风邪",扎了几针,肿没消,倒添了抽筋;最后来的老御医,捋着白胡子看了半天,叹口气说:"此乃怪症,湿邪郁于三焦,水道不通,老夫无能为力啊。"</p>
绝望像村口的洪水,慢慢漫过清溪村的每一户人家。直到猎人阿强背着弓箭走进秦岭深处的那天,泉眼里漂着的白沫,才开始悄悄往下沉。</p>
上卷</p>
一、毒水浸村 肿病蔓延</p>
清溪村的夏天,是被一股腥气泡透的。</p>
往年这个时候,孩子们该在溪边摸鱼,媳妇们该在槐树下捣衣,可现在,村口的石板路空荡荡的,只有风卷着落叶,打着旋儿往屋里钻。家家户户的门窗都关得严实,里头时不时传出压抑的呻吟——那是水肿病人挪动身子时,积水在皮肉里晃荡的声音。</p>
阿强蹲在自家门槛上,望着对面张婶家的烟囱。那烟囱三天没冒烟了,张婶的男人前天刚没的,死时肚子肿得像口缸,眼睛瞪得溜圆,像是要把这世道看穿。"阿强,你倒是想想办法啊!"娘从屋里出来,眼圈红得像兔子,"你爹的腿也肿了,昨夜尿了半盆血水,再这么下去"</p>
阿强攥紧了手里的弓箭,指节泛白。他是村里最好的猎人,秦岭七十二峪,没有他没钻过的林子,没有他没射过的野兽。可现在,面对这看不见摸不着的怪病,他的弓箭像根烧火棍,派不上半点用场。"娘,我再进山试试。"他站起身,背上箭囊,"说不定山里有啥草药,能治这病。"</p>
娘拉住他的胳膊,手里的帕子攥得湿透:"别去了,前几天李叔进山找药,摔下悬崖"</p>
"不去咋整?"阿强的声音闷得像打雷,"眼睁睁看着村里人一个个死?"他掰开娘的手,"我爹教过我,秦岭里的草木,都是药。蛇毒能解,这水肿,肯定也有东西能治。"</p>
他没走寻常路,选了条通往黑风口的险道。那地方终年云雾缭绕,据说有熊瞎子出没,村里没人敢去。但阿强记得,爹年轻时说过,黑风口的泉水是甜的,甜水养出来的草木,性子烈,说不定能克这毒水的邪。</p>
走在山道上,空气里的腥气淡了些,换成了松针的清苦。阿强的脚步很快,箭囊里的羽箭随着动作轻晃,发出"沙沙"的响。他的眼睛像鹰隼,扫过路边的每一株草、每一棵树:车前草能利尿,挖了;蒲公英能解毒,采了;连崖壁上的石韦,他都扯了一把——这些都是爹教的治湿草药,可村里的郎中都用过,没用。</p>
"难道真的没治了?"他爬上一道陡坡,坐在块青石上喘气。远处的清溪村像个缩微的模型,屋顶上的炊烟稀得像线。他想起张婶男人死时的样子,心里像被箭扎了一下。</p>
就在这时,一阵"哼哼"声从坡下的灌木丛里传来。阿强猛地站起身,抽出弓箭——是野猪!这畜生皮糙肉厚,最是凶猛,可现在,他倒希望能遇上一头,至少能给村里带回点肉,让病人们补补身子。</p>
他猫着腰,拨开灌木往下看。坡下的空地上,果然站着一头黑野猪,足有小牛犊那么大,鬃毛倒竖,正用鼻子在草丛里猛拱。奇怪的是,它拱的不是竹笋,不是块茎,而是一丛半枯的蕨类植物。拱着拱着,它从土里翻出些黑褐色的东西,圆滚滚的,像晒干的猪粪,沾着湿泥,看着脏兮兮的。</p>
更奇怪的是,野猪居然低下头,把那些"猪粪"一口口嚼着吃了,吃得津津有味,喉咙里还发出满足的呼噜声。</p>
阿强看得愣住了。他打了半辈子猎,从没见过野猪吃这玩意儿。这东西看着像菌类,可哪有菌类长得这么丑?他悄悄往下挪了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些。那头野猪警惕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眼睛扫过来,见是个人,没扑上来,反而叼起一块没吃完的黑疙瘩,往灌木丛深处钻去,走几步还回头看一眼,像是在炫耀。</p>
阿强心里一动。这野猪看起来油光水滑,浑身没一点肿,精神得很。它吃的这东西,会不会就是治水肿的药?爹说过,野兽比人懂草药,受伤了会找止血的草,中毒了会找解毒的根。</p>
他快步走到野猪拱过的地方,蹲下身扒开土。土里果然埋着不少黑褐色的疙瘩,大小不一,外皮皱巴巴的,带着瘤状的突起,捏起来硬邦邦的,断面却白得像蒜瓣,闻着有股淡淡的土腥甜,不像有毒的样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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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它是不是,先挖回去再说。"阿强从箭囊里抽出把小匕首,小心翼翼地把这些黑疙瘩挖出来,用草绳串成一串,挂在箭囊上。阳光透过树叶照下来,照在黑疙瘩上,外皮泛着层暗哑的光,像被岁月浸过的老玉。</p>
往回走时,他觉得这串疙瘩沉甸甸的,不像石头,倒像揣了一窝活物。路过黑风口的泉眼,他舀了点水,洗了块 sallest的疙瘩,咬了一小口——甘淡,微涩,咽下去后,喉咙里竟有种说不出的清爽,像是堵了很久的东西,通了一丝缝。</p>
"有戏!"阿强的心跳开始加速,脚步也快了起来。他仿佛看见清溪村的烟囱重新冒烟,听见孩子们在溪边的笑声,那笑声里,没有了水肿病人的呻吟,只有这黑疙瘩带来的甜。</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