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7章 第 97 章(2 / 2)

闻此一生 凝陇 100 字 3个月前

兩人在廚房裏沏了茶出來,客廳的電話響了。“亭麗,我回上海了。”是喬寶心。

“你在哪兒?!”聞亭麗忙問,但她沒有刻意壓低音量,陸世澄對她這些神秘的電話早就習以為常了,俯身從茶幾上拿起一份報紙,遠遠走到那邊餐廳裏坐下。

聞亭麗用目光安慰他,他只當沒看見。這個倔強的家夥。

喬寶心說:“剛才我偷偷去見了我姆媽一面,還好沒叫我爹發現我,明天能出來見一面嗎,我有許多話想對你說。”

“好,正好明晚我去高家參加晚會,高家附近有一家戲夢咖啡館,每晚營業到兩點鐘,明晚十一點,我們到那裏碰頭好不好?到時候我戴可能會一頂帽子和墨鏡,你別認不出我來。”

“我明白的。”

說完電話,聞亭麗走到陸世澄面前,他的眼睛仍看着報紙,并沒有回頭朝她看,她把他的手從報紙上拿起來放到一邊。

“幹嗎跑這麽遠?”

“怕不小心聽到你的秘密。”

聞亭麗捏住他的臉頰:“什麽秘密,那是我一個女同學——”

陸世澄卻像是一個等待獵物靠近自己的獵人,轉頭吻住她的嘴唇,把她的話全堵了回去。

***

禮拜三這晚,聞亭麗特意和陸世澄前後相距十多分鐘抵達高家,可是一進場,仍有大堆人圍上來。

“聞老板,聽說你們公司的第一部戲這個月底就能順利殺青了?”

“有人說你為了辦公司特意休學一年?萬一公司沒辦好,豈不是學業和事業兩頭空?還是說你有絕對的信心,能夠帶領秀峰做出一番事業來?聞小姐,同大家聊一聊吧。”

不遠處,有人用不善的目光看着衆星拱月的聞亭麗。

“把我們喬家害成這樣,她自己倒是一日比一日風光了。要不是前日劉老板從北平回來告訴我一些事,我萬萬想不到當初寶心的出走,竟是受這姓聞的鼓動所致!”

“我早說過她是我們喬家的克星。”喬太太忿然接過丈夫的話頭,“還好當初及時把她和杏初拆散了,不然還不知她會在我們喬家攪出什麽是非來,可是老爺,你心裏再窩火,也不必非在這種場合教訓她,今晚人這樣多,就不怕惹出什麽亂子?”

“人越多越好,前天她沒來喬家赴宴算她躲過一劫,今天可不能再放過她。我們喬家的女兒被她弄得有家不能回、有爹不肯認,這姓聞的倒是名利雙收,不搞得她身敗名裂,我如何能咽得下這口惡氣!”

提到女兒,喬太太不禁有些失神,昨晚寶心悄悄來找她,母女倆抱在一起痛哭一場。

從前她一心想要女兒回來,她深信,女兒早晚有一天會明白她的苦心,接受家裏的安排,嫁給某個合心意的高門子弟,可是這次母女的會面,徹底動搖了喬太太的信念。

麒光說得沒錯,寶心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比過去開朗、比過去成熟、也比過去有思想,不論說什麽都頭頭是道。

女兒還給她看了自己的成績單,門門功課都優秀。

這哪還是當初那個一到長輩面前就唯唯諾諾的木頭女兒?

當時喬太太就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在悄然崩塌。

在女兒身上,她隐約看到了當年那個剛進女子大學念書的自己,那時候的她也像寶心這樣風華正茂,對人生充滿信心。可惜自己僅僅念了兩年大學,就在家裏的安排下嫁進了當時如日中天的喬家。

一轉眼,二十多年過去了。當年那個雙目有神的少女早已不見了,只剩下一個兩眼混濁、滿心都是盤算的憔悴中年女子。

在喬家這些年,她除了累,還是累。

真要讓女兒再走一遍自己走過的路嗎?

會不會她自己才是想岔的那個?當今這世道,未必不适合女子出去闖一闖。

看看前方那個在人群中散發光芒的女子,喬太太承認自己心裏除了厭恨,還隐隐有些羨慕和欽佩。

忽聽丈夫在耳旁冷哧一聲:“你瞧,不必我們動手,她竟自己湊到麒光面前去了。聽人說,這姓聞的一直跟陸家的小公子有些不清不楚,如今她又公然跟麒光示好,我看她分明就是個交際花,還猶豫什麽,這回可是她自找的。”

***

孟麒光一進來,聞亭麗就躊躇着要不要上前同他單獨說幾句話。

今天傍晚出門前,寶心突然給她打來電話,說是擔心自己在外頭走動會被家裏人發現,改約聞亭麗到自己下榻的大華酒店去見面。

聞亭麗雖然馬上答應了,過後卻犯起了踟蹰。

不是她要多疑,她只是驟然想起上個月自己和喬寶心通電話時,寶心曾親口對她說不到寒假不會考慮回上海,這次為何說回來就回來。

她立即把自己的疑惑告訴了陸世澄,但沒有提到寶心的男朋友,只說自己的好朋友這趟回來得很蹊跷,擔心寶心是被人所控制才如此。

又想到,這趟寶心回來除了為母親的生日之外,仿佛也與佟兆輝有點關系,佟兆輝是厲姐的手下,身份背景相當複雜,她記得他當初是因為暴露了身份才躲到北平去的。

關于這方面,她第一反應是劉護士長派人去喬寶心住的飯店看一眼,可萬一那不是喬寶心,豈不是會連累劉護士長等人誤中圈套?

緊接着又想到了一個人,假如喬寶心是別人假冒的,又或者是被人挾持回的上海,勢必瞞不過此人,這會兒一看着孟麒光走進高家大廳,聞亭麗便決定上前問一問。

“孟先生。”她當着大家的面坦坦蕩蕩跟他打招呼。

孟麒光一開始沒有反應,直到聞亭麗在他背後又喊了一聲,他才不慌不忙掉頭朝她看過來。

聞亭麗有點拿不準他接下來的态度,對孟麒光這樣的人而言,那晚的經歷稱得上畢生之恥,他可是差一點就被她用槍打穿胸膛。

這仇,他未必會記一輩子,但絕不可能裝作無事發生。

出人意料的是,孟麒光看到是她,很平淡地開了腔:“聞小姐有何貴幹。”

聞亭麗再次确認四周,到處是人,但他們這邊相對清靜,有人遠遠看着他們,但同時與他們相隔一定距離,這樣既不必擔心引起什麽誤會,還能放心與孟麒光交流寶心的事。

她低聲開了腔:“我想同孟先生确認一件事:寶心是不是回上海了,她說她同你聯系過。”

孟麒光沉默了一下。“她找你了?”

“嗯。”

“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她有沒有回上海?“

“因為她在電話裏約見我。”

“那你直接去見她不就好了?”他哂笑,完全沒有要正面回答她問題的意思。忽似瞧見了什麽,轉身就走。

聞亭麗下意識追上一步:“孟先生,我很擔心寶心遇到了危險,你也不希望寶心有什麽事吧?”

孟麒光陡然回過身,聞亭麗趕忙後撤一步,不曾想小腿後面便是沙發凳,一退之下,不由自主跌到了沙發上。

沙發凳被她一腳碰倒,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發出“咚”的一聲。

四周有人朝他們看過來。

孟麒光下意識上前扶了聞亭麗一把,聞亭麗躲開他的手,孟麒光瞥她一眼,彎腰将她腳邊的沙發凳放好,譏诮地說:“你把我孟麒光當什麽了?有我在,誰敢動寶心?”

聞亭麗松一口氣,重新在沙發前站起身:“所以她真的回了上海?”

“是,昨天我去大華酒店見過她一面。”

“那就好,沒別的事,不打攪孟先生了。”她誠懇地說。

孟麒光不看她,而是朝那邊瞟去,聞亭麗順着他的視線看,就看見陸世澄和高庭新等人從那邊過去了,陸世澄目不斜視,像是壓根沒注意到她在這邊。

但剛才她們這邊動靜那麽大,陸世澄不可能沒聽見。

“看什麽,怕他誤會?”孟麒光低笑道,“你選的這個人,對你連這點信任都沒有麽?

聞亭麗睨他一眼,孟麒光的語氣不知是調侃,還是誘惑:“不對,也許你并不在乎被人誤會,聞亭麗,陸世澄真的已經征服你了嗎?我懷疑世上根本不可能有男人能夠徹底征服你的心。”

她沒接茬,轉身朝潘太太等人的方向走去。

孟麒光臉上的笑容慢慢褪去。

“小聞,快過來,這邊有幾位南京來的太太想認識你,她們都是你的影迷呢。”那邊潘太太也看到聞亭麗了。

聞亭麗過去同她們說了一晌話,潘太太嚷熱,有侍者端着水果和冰汽水過來。聞亭麗因仍在節食,并不敢喝那些甜東西,偏巧盤中有一杯剛沏好的素茶,正适合她胃口,忙将其端起來。

“咦,這橘子看着真新鮮。”潘太太看着另一個托盤說。

“這是從雲南寄來的新鮮橘子,比市面上賣的更甜。”高太太笑道,“潘太太,聞小姐,李太太,你們都嘗嘗。”

聞亭麗自小喜歡吃橘子,便也湊熱鬧拿了兩個,又聊幾句,随便找了個借口抽身去找陸世澄。

到處不見陸世澄的身影,一直找到二樓橋牌室,突然聽到有人在裏頭說話。

“怎麽心不在焉的,守謙,你再好好看看,這絕對是一樁穩賺不賠的買賣。”

“看過了,很抱歉,實在不感興趣。”這人說話沉穩而有自信,果然是陸世澄的聲音。

聞亭麗想了想,打算暫離片刻,身後突然有風襲來,她一凜,不假思索回肘向後用力撞去,豈料來人不只一個,一左一右合力将她制住,讓她瞬間動彈不得,同時用帕子之類的物事将她的嘴死死捂住。

恰在此時,陸世澄和高庭新似乎要從裏面出來了。聞亭麗拼命想要對那邊發出動靜,卻被身邊的人箍着往後退去。

原來身後有一個放雜物的房間。

一切都提前設計好了,每一步都經過計算,她連拔槍的機會都沒有,插翅也難逃!

越是危機時刻,越得冷靜從容,聞亭麗腦中飛轉,忽然想起自己剛才在果盤裏拿了兩個小橘子,到現在橘子還攥在手心裏。

趁雜物間的門還沒有被關閉,她毫不猶豫就松開掌心将兩個小橘子遠遠扔出去。

小橘子在光滑如鏡的大理石地板一路滾到了外頭,一個剛好停在了陸世澄的腳邊,另一個差點被高庭新一腳踩爛。

“什麽東西?橘子?”高庭新愕然收回自己的腳,

陸世澄彎腰将橘子撿起,環視四周。

高庭新不以為意:“多半是哪個小朋友剛丢在這兒的,走吧。”

陸世澄似乎也沒看出什麽異狀,随手将橘子扔到了一邊的空果盤裏,離開原地。

雜物間裏的人不由自主松一口氣。

“沒想到這小姑娘這麽難對付,不是已經喝下了迷藥嗎?怎麽還有力氣丢東西出去。”

“可能藥效還沒完全發揮作用,算了,那姓陸的還不是沒當回事,快,快把她弄進去,趕緊禀告老爺我們已經得手了。”

***

樓下,孟麒光剛坐下來同大昌船行的辛老板說幾句話,有位侍者端着托盤走過來了,先是向辛老板欠了欠身,辛老板擺擺手:“謝謝,我可不愛喝這些洋玩意。”

孟麒光笑了笑,随手拿起一杯香槟就要喝,忽似察覺了什麽,目光一冷,擡眸看向面前的侍者。

侍者眼觀鼻鼻觀心,并不同孟麒光回視。

審視一晌,孟麒光的表情重新變得輕松起來,舉起酒杯,當着侍者的面漫不經心喝一口。

侍者表情一松,将空托盤夾在自己腋下,自顧自退下去了。

***

聞亭麗感覺有人把自己放在了一張床上。從剛才那兩個人的對話來看,有人在她今晚的飲料中饞了迷藥,依她看,多半就是那杯熱茶了。

可惜這幫人大概想不到,茶是端起來了,她卻只聞了聞杯子裏的茶香,一是她最近絕不在外面吃喝,二來,她覺得那位侍者看她的眼神有點不對勁,那是一種強裝鎮定的慌張,別人未必能一眼看穿,可誰叫她是擅長演戲的演員,一開始她曾疑惑自己是不是神經過敏,但為了保險起見,還是趁人不注意把那杯茶倒在了樓梯底下的痰盂裏,大概是因為這個緣故,她到現在都沒有喪失意識,反而相當清醒。

也不知這幾個人把她擡到了何處,她很想悄悄睜開眼睛察看周圍情況,一陣雜亂的腳步聲朝床邊而來,像是有人擡着重物過來了,她忙又閉上眼睛裝昏。緊接着,身邊的被褥一陷,有什麽東西被放在了她的身邊。

那分明是另一個人!聞亭麗渾身一緊,情況似乎越來越詭異了,這幫人究竟要做什麽?床邊似乎圍着好些人,倘若這時節她不管不顧跳起來逃跑,恐會招致更猛烈的襲擊,不行,暫時還不能妄動。

只聽床邊幾人齊聲說:“老爺,太太。”

又有人進來了,而且是徑直朝床邊走來。下一瞬,聞亭麗感覺到對方在俯身仔細打量自己,她素來對自己的表演功力很有信心,料定對方看不出自己在裝睡。

不出所料,對方很滿意地嗯了一聲:“樓下那幫記者都通知好了嗎?”

咦,這人聲音怎麽這樣耳熟?

“放心吧老爺,都安排好了。”

另一人猶猶豫豫地說:“老爺,這會不會太沖動了些?我們要報複聞亭麗,又何必把麒光牽扯其中呢?”

聞亭麗一驚,果然是喬太太兩口子!

“要的就是讓麒光牽涉其中,想要外界不懷疑到我們喬家頭上,你還有更好的法子嗎?回頭我會跟麒光好好解釋的。他是個男子,即便跟女人一同登上報紙,也是無傷大雅,再說了,你不是早看出他喜歡聞亭麗麽?經此一事,想必陸世澄也不會再要這姓聞的了,也算是間接成全麒光一把。”

“可是——”

“少啰嗦!我一想到她慫恿寶心離家出走,就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如今只是拍幾張照片發幾篇新聞,已經算是便宜她了!要不是不希望我們喬家沾上一身腥,真想直接把她扔到黃浦江裏喂魚。還不快把這賤人衣服扒光,把她扶過去一點,讓她貼到麒光身上。”

有人開始擺弄聞亭麗,聞亭麗暗中蓄足力氣,就要趁其不備給對方一拳,偏在這時,房門被人從外面踹開了。

房中的人慌作一團,有人撒開腿想跑,可是來人個個身手敏捷,一下子就将他們制服在原地。

混亂中,有人快步走到床邊,脫下外套,俯身将一件衣服嚴嚴實實蓋在聞亭麗身上,确認她身上沒有什麽外傷,迅速将她抱起來放到一旁的沙發上。聞亭麗閉眼聞着這人身上傳來的熟悉氣息,攥緊的拳頭慢慢放松下來。

她聽見陸世澄的心在胸膛裏劇烈跳動,不知是出于憤怒,還是出于恐懼。

“陸、陸公子,這是一場誤會。”喬太太在那邊結結巴巴地說。

陸世澄霍然起身,薅住喬老爺的衣領将他重重打翻在地。

“老爺!”喬太太驚叫。

陸世澄将喬大爺一把揪起來,再給他一拳。兩拳下去,喬老爺臉上便開了花,陸世澄還要再出手,高庭新慌忙拉住他:“世澄,消消氣,夠了夠了!再打下去就要出人命了!”

陸世澄抓着喬家大爺的前胸将他從地上提起來,低而緩地說:“你給我聽好了,從前我不管,今後你們再敢碰她一下,我會讓你們喬家永無寧日——”

他的語調不高不低,但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是那樣犀利、冷酷、讓人無地自容。

很快,喬太太便大受刺激,憤怒而無力地大哭起來,喬家大爺更是氣得嗓音直顫:“你、你小子別仗着陸家現在得勢,就無法無天!你這是在威脅我?告訴你,我們喬家不怕你!”

“你大可以試一試。”陸世澄的語氣是那樣平靜,卻讓喬家大爺情不自禁打了個寒顫,他試圖為自己辯解:“我喬立邦從來不做違心之事,你怎麽不問問她都做了什麽——”

“爹。”又有人闖進來。

喬太太如見救星。“杏初……你來得正好。”

陸世澄面無表情等在那裏,似在挑釁,又似在等待。喬杏初為他目光裏射出來的銳利寒意所懾,不由得收回自己的視線,低頭問母親:“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還不是因為聞亭麗。”喬太太哭道,“我們最近才知道寶心是在她的撺掇下離家出走的,你爹氣不過,就想給聞亭麗一點教訓,沒想到……”

喬杏初厲聲打斷喬太太:“爹,姆媽,事到如今你們還不清楚嗎?逼寶心出走的,不是別人,正是喬家人自己!當初要不是你們非要逼着她嫁給周家少爺,她會一氣之下離家出走嗎?但凡我們這個家有一點自由的空氣,寶心會舍得遠走他鄉?聞亭麗不過是盡到一個朋友的責任,寶心自己也說過,在她最困難的時候,聞亭麗曾屢次三番給她彙錢——”

喬家大爺擡手就甩自己兒子一個耳光,喬杏初梗着脖子看着自己父親。

“原來你什麽都知道!”

陸世澄對他們喬家父子的争端毫不感興趣,徑自回身朝沙發邊走去。

喬家大爺一腔怨氣無處可發,對着陸世澄的背影冷聲笑說:“你以為你就不會被她耍得團團轉?最開始,這姓聞的主動誘惑我們杏初,此事秀德女子中學的學生們個個可以作證——

“再後來,因為我們不同意她跟杏初的事,她又跟麒光眉來眼去,搞得麒光對她至今念念不忘,可是她一看見你,就二話不說就把麒光甩開!”

他大聲咳嗽,一邊咳嗽一邊說:“我早就令人把她的底細調查清楚了,黃金公司的劉夢麟對她有知遇之恩,可她說跳槽就跳槽,她還極懂得籠絡人心,潘太太、董沁芳、高小姐,個個都願意為她效勞……最近她為了給自己的新片拉投資,又搭上了葛小姐!像這樣野心勃勃的女人,你就不覺得可怕麽?男人、朋友、老東家、乃至情敵,統統是她向上爬的梯子,枉你陸家家大業大,你陸公子在她眼裏,恐怕也只是她腳下的一個臺階罷了。”

聞亭麗一怒之下,恨不得從陸世澄懷裏跳下去與姓喬的大辯一回,恰在此時,陸世澄的聲音在她頭頂上方響起。

“你比她高貴在哪裏?你有什麽資格評斷她的人生?!”

喬家大爺愣在那兒。

“野心?”陸世澄嗤笑一聲,“她為什麽不能有野心?想來在你喬大爺的心裏,世上的人大致分為幾等,你自诩為‘上等人’,所以看不起‘下等人’,但凡下等人聰明一點、努力一點,就要斥之為有野心,說到底,那不過是因為這樣的人會令你照見自己的軟弱和無能罷了,可惜她越走越高,你無計可施,只能用最惡毒的語言诋毀她的人品,不這樣做,你就無法保護自己脆弱的自尊心,我真可憐你。”

喬家大爺和喬太太身體篩糠般抖起來,空前憤怒和羞辱感讓他們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沒人告訴你們真相麽?你們從來就只是她腳下的泥。”陸世澄眼裏滿滿都是輕蔑和嘲諷,說話間,似有似無看一眼床上的孟麒光,“這屋子裏的人,沒有人能比得上她一星半點!只要她願意,全世界都可以是她腳下的階梯。”

屋子裏鴉雀無聲。

聞亭麗心裏甜極了,忍不住悄悄将眼皮掀開一條縫向陸世澄看去。

當陸世澄說到最後一句時,一直在床上昏睡不醒的孟麒光,突然微微收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她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又注意到,喬杏初一直用極其複雜的目光望着陸世澄。

就這樣,她将各人情狀一一看在眼裏,懷着一種奇妙的驕傲情緒,重新閉上眼睛。

陸世澄将外套包住聞亭麗的頭面,就那樣橫抱着她走出屋子。高庭新追出來:“守謙,走這邊。已照你的交代把那幫記者都清走了,這邊下樓保證沒人看見。真是對不起,你們兩個大忙人來我們高家賀壽,卻發生這樣不愉快的事…… ”

***

誠如高庭新所說,後門的這條小路一個人都沒有,隐隐聽見幾句歡聲笑語,都是從前院的方向遠遠傳來的,走着走着,她聽見他在頭頂的方向說:“現在可以睜開眼睛了吧?”

她忙将自己的腦袋鑽出來。

“你怎麽知道我醒了?”

“在你動來動去偷聽的時候。”

聞亭麗不再說話,就那樣默默望着他,眼睛裏有如藏着一斛星星,亮晶晶的滿是愛意,但她僅僅老實了一會,就把腦袋縮回外套重新藏起來,一雙手卻煞有介事在他身上探來探去,陸世澄:“找什麽?”

“曲奇,我餓了,給我吃一塊。”

“今天沒有。”

“我不信。”

“真沒有。”

她找得愈發起勁了,陸世澄一時騰不出多餘的手來阻止她:“別亂摸,在褲袋裏。”

她噗嗤一聲笑起來,将手探入他的褲兜,不一會,外套底下就傳出“咯吱咯吱”的聲音,陸世澄聽着那動靜,心裏貓爪似的,雙眼依舊警惕地直視前方,嘴角卻情不自禁彎了彎:“真像只大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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