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第 68 章(1 / 2)

闻此一生 凝陇 100 字 3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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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8章 第 68 章

聞亭麗一進公司, 就見大廳裏聚滿了同事,大夥正忙着商量明天公司舉辦新年會的事。

今年的年會主題有點特殊,叫做“共渡難關”。

由于片場失火的緣故, 公司好幾部片子都處于停工的狀态,而重新搭建片場又需要大量的資金。

為此,劉夢麟廣發請帖邀社會各界人士前來參加本公司的年會,名義上是酬賓,實則是舍下臉皮為公司籌錢。

鑒于劉夢麟在電影界擁有良好的社會影響力, 加上幾位制片商在黃金影業的片子裏壓了不少資金, 居然有一大半名流答應明晚來參會, 原因麽, 無非是怕黃金影業一蹶不振。

公司不景氣,同事們不免也跟着愁雲慘霧。聞亭麗這一進來, 有人照常同她打招呼:“小聞。”

但也有一兩個同事對聞亭麗态度冷淡。

上樓時,她聽到背後有人小聲說:“她怎麽還好意思笑,那場火不是因她而起的麽?”

“怎能這樣說呢?她也是受害者。”

“可是她沒來之前,公司一直好好的, 她一來, 片場就被燒了個精光, 這不叫喪門星叫什麽。”

另一人插話:“聽說她是因為在外面欠錢不還,所以才被人放火報複,啧啧,誰能想到這樣體面的小姑娘是這等人。”

聞亭麗扭頭想要駁斥謠言,又硬生生忍住了, 面前還有一個大麻煩要解決, 她得留力氣跟劉夢麟攀扯。

這一想,她重新露出笑容往樓上去。樓下那兩個看她刀槍不入, 自己也覺得沒意思,很快就散了。

聞亭麗來到劉老板的辦公室門前,擡手便要敲門,黃遠山不知從哪兒冒了出來:“昨晚你去哪兒了,到處找你都找不到!”

“我——”聞亭麗難得有語塞的時候。

好在黃遠山并沒有耐心打探她昨晚的去向,因為她有更緊急的事要說:“高筱文說你跟寧波顏家簽了一筆廣告合同,錢拿到手了嗎?”

聞亭麗聳聳肩:“錢……沒了。”

黃遠山有點沒反應過來。

聞亭麗耐心解釋:“那個廣告從頭到尾都是假的。”

“假的?!”黃遠山又驚又氣,“我就說哪有大過年要找人拍廣告的,那現在怎麽辦?縱火的元兇一直沒找到,劉夢麟打定主意要把責任全歸咎到你頭上了,說若是你這兩天不跟公司簽下合同,他就要在報上發布對你不利的新聞,我正忙着幫你聯絡法律界的朋友。”

“可他給我的最後期限明明是年後!”

“這是他慣用的把戲,先制造假象讓你誤以為還來得及張羅,再猝不及防對你發難,讓你措手不及。你想想,年後你的片子就上映了,他還如何拿捏你?”

聞亭麗卻絲毫不懼:“說破天我也只是受害者!他要打官司,那就随他打好了,反正我是不怕的!我去找亞喬姐。”

可是劉亞喬不在律師事務所,聞亭麗只得先打道回府,剛進家門,電話響了,是趙青蘿和燕珍珍打來的。

“聞亭麗,你真不夠意思!這麽大的事情也不告訴我們。”

沒隔一個鐘頭,兩人就氣勢洶洶殺上門來了,趙青蘿将一個厚厚的布包塞給聞亭麗。

“這是什麽?”聞亭麗一怔。

“錢啊,我們可都聽黃姐說了,劉老板已經着法租界公審局告你了,一旦開始打官司,不論你是輸是贏,對你只有壞處,這是我和燕珍珍臨時湊的,一共是四千大洋,別嫌少,待會我們一起想辦法,肯定會有不少同學幫忙的。”

聞亭麗眼圈一熱:“你們這是要幹嘛!事情還沒到這地步,我是不會認賠的。”

“好漢不吃眼前虧,電影公司的老板向來跟報社關系好,當心他利用輿論大肆敗壞你的名聲,眼看《南國佳人》就要上映了,将來還有無數部電影等着你拍。為着你的前途考慮,只有想辦法先把事情壓下去。”

“可是——”

燕珍珍不容分說手帕的錢塞給聞亭麗:“要麽還有一個息事寧人的辦法,那就是跟劉老板簽賣身契。別說你不肯簽這份不平等條約,我和趙青蘿也不會眼看着你往火坑裏跳的。”

聞亭麗不忍心再拂好朋友們的一片好意,二來也怕厲成英那邊計劃有變,只好由好朋友陪着去籌錢。

這一下午,她們四處奔波,務實中學那幫老同學裏頭不乏家境出色的,但交情總歸沒那麽深,陸陸續續找了十幾個同學,勉強湊到三千大洋,遠遠不夠,最後倒是鄒校長聽說聞亭麗遇到難題了,主動令人送來五千大洋。

聞亭麗感動不已,忙要找鄒校長當面致謝,可惜老人家年底太忙,等她們趕到務實中學時,老校長正忙着跟校董開會,在外頭等了一個多鐘頭也沒能見上一面。

三人悻悻然回來,高筱文突然找上門來了。高家千金出手不凡,一進門就甩出一張兩萬大洋的支票。

“放心,我這張支票可是真的。”高筱文有點蔫頭搭腦的,“昨天的事算我對不起你,我真沒想到寧波顏家也能垮成這樣。”

她并不清楚昨天晚上究竟出了什麽事,只當是顏家準備用一張假支票騙聞亭麗免費拍廣告,自己不但沒能幫上朋友的忙,還害得朋友差點被騙。

這讓高筱文深覺沒面子。

怕聞亭麗不肯收,又強調道:“就當是傲霜粉膏的廣告費。前一陣你那樣賣力地在劇組幫我做宣傳,這一月櫃臺上粉膏銷量足足比上月多了兩成,你又一貫講義氣,這筆廣告費從來沒有開口同我要過,這次幹脆一次性結清,往後你還得繼續賣力幫我做宣傳,聽見沒有?”

聞亭麗還能說什麽,只得先收下,幾人盤腿坐在聞亭麗的床上數了一數,共是三萬兩千大洋,加上聞亭麗手頭的積蓄兩萬四千大洋,也才五萬多大洋,依然不夠。

晚間,黃遠山找到聞家。

聞亭麗應聲開門,不禁愣在當地。

“月姐!”

月照雲站在黃遠山身邊,笑着說:“沒打招呼就來了,不怪我們冒昧吧?”

燕珍珍聽說這就是大名鼎鼎的月照雲,眼睛都直了,樂憨憨沖上去握着前輩的手,半晌都舍不得撒開,黃遠山趁這功夫接過周嫂端來的茶,對聞亭麗說:

“上午我的話還沒說完你就跑了,照雲是個仗義人,她聽說片場失火的事,早就說要來上海一趟,今天到上海後又聽說你準備跟劉老板打官司,馬上讓我帶她來找你,說是要幫你一起想辦法。”

月照雲正色對聞亭麗道:“劉夢麟的難處我能理解,但他的做法實在太急功近利了些,演員這一行,最忌諱随便簽合同,頭兩年我也見過兩個頗有天資的新人,都因為涉世不深被一紙合約束縛住,從而被迫去演一些不入流的片子,我和遠山讨論了很久,這場官司不能打,一則,官司往往一打就是好幾年,這期間,劉夢麟會聯合其他電影公司的老板封殺你,即便将來你勝訴了,你的演員之路也會徹底葬送。

“二則,我和遠山已經打聽過了,這次劉夢麟是有備而來,為了将損失減到最低,他動用了能動用的所有社會人脈,法律界、租界公審局、報社,三管齊下,官司期間,你會迎來鋪天蓋地的輿論謾罵,不把你的名聲徹底弄臭,他是不會罷手的。即便你贏了又如何,還不是輸得一敗塗地。從長遠計,這次只有先認栽,錢,還可以再掙,前程毀了可就不劃算了。”

她說着,從皮包裏拿出一張票子遞給聞亭麗。

是一張一萬銀元的銀票。聞亭麗燙着了似的站起身:“不行。”

“你忘了那天晚上在四馬路對面我跟你說過的話了?”月照雲意味深長望着聞亭麗。

聞亭麗啞然。

“天賦是上天賜給你的禮物,理應好好珍惜,更何況,有人幫忙是好事,這不會證明你的弱小,恰恰證明你的價值,拿着。”

這話倒是跟孟麒光那晚所說的話有異曲同工之妙,聞亭麗嗓子眼裏點發哽,黃遠山笑嘻嘻遞過來自己的支票。

“那天給你你死活不肯收,這回總該肯收了吧?說起來當初要不是我執意要找你拍《南國佳人》,你也不會遇到這樁糟心事,這算是我欠的,不過我得事先聲明,這錢将來是要還的。”

如此一來,終于湊到了九萬多大洋,轉眼已是夤夜時分,在聞亭麗的再三勸說下,朋友們才告辭回家。

聞亭麗獨坐在客廳裏出神,對着這堆金額不等的銀票,心靈時而激蕩、時而溫暖,被一股柔情密密實實包圍着,幾度感慨得想要落淚。

回想這一年來認識的人、所經歷過的事,活像是過了幾輩子一樣那麽久,慶幸的是,她的心境沒有變得滄桑,反而越來越有勇氣面對生活。

沉湎良久,她慢慢收拾好情緒,把目光落到牆上的電話上。她知道,倘若厲成英那邊一切順利的話,有個人該來找她了,下一秒,就聽“鈴鈴鈴”一陣響。

“是我——”電話那頭傳來羅殊紅沙啞而驚慌的聲音,“我們找個地方見面好不好?”

倒還不算無可救藥。聞亭麗松一口氣:“那麽,地點我來定。”

一個鐘頭後,她和羅殊紅在一家白俄人開的小酒館碰面,這家店白日關門,傍晚才開始營業,之後一整夜不打烊。

店裏人不多,她們挑了一個單獨的包間進去坐下,提前買好單,囑咐店家不要過來打攪,白俄人忙應了,兩人相對而坐。

幾日不見,羅殊紅瘦了一大圈,臉色奇差,厚厚脂粉也蓋不住她眼下的黑眼圈。

她心神不寧地絞了一會手指,從小手包裏拿出幾張照片放到桌上。

“你、你是什麽時候開始派人跟蹤我的?”

聞亭麗不必看也知道那是什麽相片。

一張相片剛好拍到羅殊紅從鄧天星的家裏出來。第二張則是羅殊紅跟鄧天星在兆豐公園的偏僻角落裏講話,羅殊紅正要将一疊鈔票塞給鄧天星。

第三張,也是最關鍵的一張,背景在高家的晚宴上,鏡頭對準聞亭麗的背影。

看得出拍攝者非常欣賞聞亭麗,因為構圖的角度很美。

但由于現場人來人往,鏡頭不小心把聞亭麗身邊另一位女賓客也攝了進去,這位女賓客不是別人,恰恰是當晚應邀參加高家晚宴的羅殊紅,她也在臺子前面拿香槟,卻奇怪地将左手擡起來,對着聞亭麗的香槟杯彈了一下指甲。

若不深想,誰也不會想到這動作是在下毒。

“出事後,我向高大公子讨來了當晚的賓客名單,先圈定懷疑範圍,再托人暗中打聽是否有目擊者,結果就是這麽巧,潘太太的侄子當晚帶了一臺德國相機來,他給我拍了好多張照片,剛巧捕捉到你投毒的一幕,可惜拍攝時剛好有朋友來找他說話,以至于他沒有親眼注意看到你的小動作,但這張相片已經足夠控告你蓄意謀殺了,你無從抵賴!”

羅殊紅聽得冷汗涔涔,忽然一下子,捂住自己的面孔哭起來:“我——我并不知道那是毒藥,鄧天星把那藥片給我的時候,口口聲聲說那只是瀉藥,夜裏你要拍《南國佳人》的最後一場戲,他想要讓你拉肚子,最好拉到沒辦法進棚,以黃姐的性格,多半會開車送你去醫院,劇組也會亂套,他再趁亂溜到樓上的觀片室把《南國佳人》的膠卷偷出來燒掉,如此一來,整個公司都會認為你是喪門星,以後絕不會再捧你,但我完全沒想到他要謀害你的性命。”

聞亭麗冷冰冰望着她。

羅殊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曉得,事到如今,不管我說什麽你都不會信我,但我發誓我句句是真話。我真後悔自己被一個癟三迷了心竅,我——我也分不清自己是愛他,還是可憐他,想當初,他要是不幫我争取‘南淇’這個角色,也不會弄到那樣慘的地步,好好的一個電影明星,一下子就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她捂住自己的心口,露出異常痛苦的表情:“我一方面對他有愧,另一方面也覺得你和、你和陸世澄太過心狠手辣,所以一被鄧天星撺掇,我就萌生了同他一起報複你們的念頭,但我從頭到尾沒有想要你死,真的。”

聞亭麗用無比諷刺的目光看着她:“事到如今,你還認為鄧天星那樣做是為了幫你?他那是為了他自己!一個人要是愛你,怎會撺掇你幫他害人,将來一旦東窗事發,鄧天星定會毫不猶豫把你推出去替他頂.罪。”

羅殊紅沉默一陣,再次捂着眼睛哭起來:“不管怎麽說,他現在已經死了,而且死得那麽慘,我怕——我怕他的鬼魂來找我,我也怕白龍幫那邊知道我幫過鄧天星,一并找人把我滅口,我更不敢把這件事告訴我爹,我爹堂堂煙土大王,知道我如此不争氣,說不定被我活活氣死,他身體本來就不好——這些日子,我日裏夜裏都在後悔和煎熬,有時候真想死了才好。難怪我爹總說我聰明面孔笨肚腸,我真是豬油蒙了心了!”

她哭着哭着,把手掌從臉上拿下來,拿一雙紅腫的眼睛望定了聞亭麗:“聞小姐,我差點害得你沒命,原本是沒臉乞求你原諒的,但我可以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訴你,那晚我聽說片場失火,心都揪成一團,後來看到你安然無恙,你不知我有多高興。”

她抹了把眼淚,毅然從自己的銀色小手包裏掏出厚厚的一沓銀票,将其推到聞亭麗面前。

“我知道劉老板最近逼你逼得緊,但冤有頭債有主,此事我難辭其咎,如今鄧天星和邱大鵬都死了,我也不好老躲在後面不出來,這是十二萬大洋,你拿着吧,就當,就當是我——”

她低下頭:“我用這錢贖回自己的良心。”

聞亭麗下意識望向她的手,羅殊紅的右手無名指平常總戴着一枚鴿子蛋金剛石戒指,這會兒手指上卻光禿禿的。

羅殊紅咬唇縮回自己的雙手:“我不敢讓家裏知道這件事,偷偷将我那些常戴的首飾拿到典當行賣掉了,還——”

還從庫房裏偷了一些母親不常戴的首飾,七湊八湊才湊夠這些錢,當然這些話用不着跟聞亭麗交代。

聞亭麗二話不說将銀票收好,羅殊紅一愣。

“怎麽,羅小姐以為我會不好意思收嗎?”

羅殊紅愣愣地看着聞亭麗,忽然苦笑道:“你真是……從不按照常理出牌。”

她再次低下頭,心灰意冷地說:“這場火災害得公司那麽多同仁跟着遭殃,我只有盡量彌補,錢我已經賠了,聞小姐若是還要告我,我也絕不會抵賴,痛苦了這些日子,我已經徹底想通了,與其日夜擔驚受怕,不如直接來個了斷,我等你的電話。”

她走了,失魂落魄地走了。

聞亭麗百感交集望着她的背影。出來,朝對街走去,那邊有一家不起眼的小書店走去,二樓的的窗戶黑洞洞的,她知道厲成英和劉護士長在房間裏等她。

上樓後,她将剛才的事對她們說了,厲成英幫她仔細檢查銀票:“是一家現存現兌的老字號,沒什麽問題,她應當是誠心誠意要賠償,所以沒拿支票。”

劉向之感嘆道:“一步錯,步步錯,還好殘存的良知拯救了這位羅小姐。小聞,你想好了嗎?究竟還要不要控告她謀殺未遂?告的話,我們着手做準備。”

聞亭麗搖搖頭:“這一告,羅殊紅可就一輩子甩脫不掉一個殺人犯的名聲了,漫漫人生,誰能不犯錯,她已經在能力範圍內盡量彌補了,給她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何況她父親羅坤龍是個心狠手辣的角色,這一告,只會弄得兩敗俱傷,若不是情非得已,我可不想主動樹敵。”

厲成英點頭:“小聞考慮問題越來越全面了,也好,不過為了以防萬一,這份證據我們會幫你繼續保留。”

聞亭麗也是此意。

第二天天還未亮,聞亭麗就讓公司司機來接她,花了一上午的時間将昨天朋友們送來的銀票一一還回去。

中午,她在滬江大學門口的小書店見到了劉亞喬。

劉亞喬開門見山:“我才知道你遇到了這樣大的麻煩,這樣,你馬上帶我去見你們劉老板,他現在是擺明了要把事情鬧大,以博取社會上的同情,打官司我有信心幫你打贏——”

聞亭麗握住劉亞喬的手背:“不,謝謝你亞喬姐,我不考慮打官司了,月姐她們說得對,此事一經鬧大,對我自己的前途毫無益處,我還指望在這個行當做出一番事業呢,錢我已經籌集到了,但我怕劉夢麟再用別的歪招為難我,所以我想請你陪我一起前去。”

劉亞喬想了想:“我的建議是,這十萬大洋你可以給他,但你得以入股的形式交到公司賬戶上,這樣将來公司分紅也有你的一份。”

聞亭麗眼睛一亮,真不愧是律師,竟能想出這樣好的主意。

兩人趕到公司,一起去樓上找劉夢麟,與昨日來時不同,今天聞亭麗的氣勢明顯高了一大截,她雄赳赳氣昂昂走到桌前。

“劉老板,這是我的律師。錢,我也帶來了。”她很氣派地将一部分銀票拍在桌上,又塞回自己的包裏,“接下來的事,先由我的律師劉小姐來跟您談。”

劉亞喬朝劉夢麟欠了欠身,用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說:“本人目前在包亞明律師事務所任職,這次聞小姐向貴公司注資買股的事将由我全權負責。”

聽着聽着,劉夢麟的臉漸漸由黃轉黑,而後由黑轉紅,最後變成了紫脹的豬肝色。

“注資入股?分紅?”他氣不打一出來,從抽屜裏摸出一份文書甩到劉亞喬和聞亭麗面前,“先不說這個,誰告訴你聞亭麗只需賠償十萬大洋了?”

聞亭麗和劉亞喬面面相觑。

就聽劉夢麟甕聲甕氣說:“聞小姐,你睜大眼睛好好看看,上面明明寫的是十三萬現大洋。”

聞亭麗猛地一拍桌子:“劉夢麟,你別欺人太甚!”

劉夢麟從鼻子裏哼笑一聲:“反正你也找了律師來了,不如讓這位律師小姐看看我是不是在‘欺負’人。這可是公司賬房和天祥律師事務所一起核算出來的數字。”

聞亭麗緊張地望向劉亞喬,劉亞喬認真核對桌上的合同。

“怎麽樣?”聞亭麗忍不住小聲問劉亞喬。

劉亞喬使眼色讓聞亭麗同她先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