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第 40 章(1 / 2)

闻此一生 凝陇 100 字 3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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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0章 第 40 章

聞亭麗必須緊捂住自己的嘴才不至于發出驚叫。

這一幕太驚人, 也太刺心,她甚至無法确定陸世澄還活着。

有兩個人過去小心翼翼察看,其中一人忽然吓得往後一縮手。

“他醒了!”

“醒了就醒了, 鬼叫什麽?!”邱淩雲瞪着眼睛罵道。

陸三爺擺擺手,那道光束再次從陸世澄的胸腹處緩緩向上移去,忽一瞬,那光定格在了陸世澄的臉上。

陸世澄被光刺得睜不開眼。

陸三爺示意手下把光亮從陸世澄的臉上移開一些。

起初幾秒,陸世澄一動不動伏在地上, 這令他看上去像一片毫無生命跡象的枯葉。

沒多久, 他開始艱難地轉動腦袋打量四周環境。

他這一動, 聞亭麗掌心幾乎掐進手心裏, 她斷定陸世澄傷得很重,因為每挪一下, 他都要無聲喘息很久,他的後腦勺似乎也受了傷,頸後的襯衣領子全染紅了。

最後,陸世澄緩緩擡頭望向腳邊方向的陸三爺。

沒有多餘的表情, 這一眼卻令人不寒而栗。

有個人從陸三爺身後走出來惡狠狠掐住陸世澄的下巴:“看什麽看?三爺, 要不要教訓他一下?”

陸三爺慢條斯理揮了揮手:“你們先退下, 我有幾句話要跟他說。”

衆人散去後,院子裏便只剩陸三爺和陸世澄。

一陣風吹過,陸三爺陰着臉推動輪椅靠近陸世澄。

陸世澄在地上微微喘着氣,雙眼卻牢牢盯住陸三爺。

陸三爺輕輕嗤笑一聲:“我最讨厭你這樣看着我,明明還是個孩子, 卻總是用這種審視的眼神打量我和二哥, 有時候真讓人心裏發毛,可每當我察覺不對勁回頭看你, 你就低頭玩自己的玩具,那模樣再乖巧不過,這樣會僞裝,整整騙了我們十來年!早知道你猜到了真相,你以為你能活到成年?若是一早就除掉了你這個禍根,我和二哥又何至于被你坑害得這麽慘!”

說到此處,陸三爺洩憤似地捶打起了自己的雙腿,他的兩條腿竟像是兩截枯木做的,“砰砰砰”一陣怪響。

陸世澄無聲笑起來。

笑容裏有快意、有嘲諷、有挑釁,唯獨沒有愧疚。

這表情狠狠刺痛了陸三爺,他黑着臉從上衣口袋裏掏出一把槍對準了陸世澄。

“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陸世澄非但沒有半點懼意,笑意反而更深了,那是一種赤裸裸的鄙夷和嘲弄。

陸三爺額角一跳,忽又陰恻恻笑了起來:“不行,現在就殺了你的話,未免也太便宜你了。老頭子的印還在你手上,衆廠子和銀行的事務等着交接,且讓你再多活兩天,等我把本該屬于我的東西一一拿回來,再對外宣布你的死訊也不遲。”

他将上半身向前一傾,頗有興致地端詳陸世澄的臉。

“是不是恨透了三叔?再恨又能怎麽辦,輸了就得認栽!”

他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從裏到外都笑透了。

“瞧瞧你的樣子,人人都說你跟你母親長得像,我卻覺得你的神情跟你父親如出一轍,尤其你現在這個眼神,當年你父親就是這樣打量我和二哥的!”

一提到陸世澄的父親,陸三爺眼神裏湧現出赤裸裸的嫉恨。

“是,他是正房太太生的,我和二哥是人人瞧不起的南洋雜種,他占盡了天時地利人和,照理也該知足了。可他偏偏以兄長自居,處處對我們指手畫腳。那一年,我和二哥只是想做點自己的小事,你父親就說我們敗壞了陸家.的門風,執意要把那件事捅到爹那兒去!”

他放聲冷笑:“我真想不明白,他究竟還有什麽不知足的?他是未來的大家長,等他正式當了家,我和二哥只能過仰人鼻息的生活!可他還要處處跟我們過不去,他不仁,就別怪我們不義!”

陸世澄面無表情撐起兩只胳膊,試圖向外挪動,但他顯然傷得很重,每次只能挪動半寸的距離。

陸三爺不緊不慢推動輪椅跟上去,驀然一拐彎,車轱辘恰巧壓住了陸世澄的手指。

陸世澄的臉色一瞬間變得慘白如紙,可他無法喊出聲,只能硬生生扛着。

聞亭麗看得渾身發顫,但理智告訴她,此刻貿然出去救人的話,連她也會沒命,不行,她得等一個恰當的時機。

可是這場面實在殘忍,讓人不忍再看,她緊緊閉上眼睛。

“疼不疼?” 陸三爺的語調聽上去分外和悅,“我早懷疑你不是啞巴,現在只有你我二人,疼的話你就喊出來,只要你肯開口向三叔求饒,再誠心誠意代替你父親給我重重磕三個響頭向我賠罪,我就饒你一命。”

場子裏死一般的寂靜,陸三爺一嗤:“論性子倔,陸家沒人比得過你。”

他愉悅地拍了拍掌。

那幫人奔進來。

“好好看着他。邝志林還沒落到我們手裏,今明兩天是最關鍵的一戰,這邊一定要多加人手,萬不可有任何閃失。”

“三爺放心。”邱淩雲朗聲說,“路口已經安排了四個人把守,廠子裏還會留下四個人,除此之外,我爹一忙完就會帶人過來,我敢保證,今晚這地方連一只蒼蠅都飛不進來。邝志林那邊是重頭戲,曹幫主已經親自帶人過去了,三爺您自管帶人前去跟曹幫主接應。”

陸三爺沉吟片刻,又問:“邱堂主可找了大夫過來?事成之前,千萬別讓這小子死了。”

“放心,我爹都安排好了。”

陸三爺并未接茬,而是冷不丁朝牆頭的方向掃視過來,聞亭麗登時驚出一身冷汗,好在陸三爺的視線并未在牆頭停留,而是在圍牆上的樹梢上掃視,仔仔細細環顧一圈,重新把視線挪回地上的陸世澄身上。

“別看他不言不語,算計起人來可是心狠手辣,切不可掉以輕心。”

邱淩雲聞言,立刻拿着繩子上前給陸世澄綁了十來圈,又用布條勒住了陸世澄的嘴,這才拍拍手起身,幾個喽啰笑道:“少堂主,你這也太當心了,一個重傷之人犯得着這樣嗎?”

“謹慎些總沒錯。”

陸三爺這才是邱淩雲露出賞識的表情:“今夜就辛苦諸位了。”

衆人齊力将陸三爺的輪椅擡上車,發動汽車,一行人離開了廠子。

邱淩雲吩咐身邊人:“把他拖到倉庫裏去。”

幾個人開門撚亮了燈,把陸世澄擱在倉庫最裏邊的角落裏。

四個人歪七扭八坐了一地。

悶坐片刻,邱淩雲對着自己的胳膊猛拍一巴掌,罵道:“破地方蚊子這麽多,現在還不到一點鐘,真要是坐上一夜,還不得被咬成滿身包?你們兩個出去買點蚊香來,再順便再買點酒和宵夜。”

幾人互望一眼,買蚊香是假,買酒和宵夜才是真。

“少堂主,這附近好像沒什麽像樣的夜宵店。”那兩人為難地說。

“啰嗦!”邱淩雲從腰間掏出一把匣子槍,“近處沒有,不知道往遠處找一找?我爹快來了,這裏有我看着,你們還怕有什麽閃失不成?平日殺人放火從不眨眼,小事上倒是磨磨蹭蹭。”

把兩個喽啰支走後,邱淩雲轉頭對剩下那個說:“阿生,你到外面去守着,我有兩句話要問這姓陸的。”

阿生撓撓頭,起身退出去了。

等到四下裏無人了,邱淩雲踱到陸世澄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說:“沒想到啊,你陸世澄也有今天。”

地上半點聲響都無,邱淩雲蹲下去用槍管撥了撥陸世澄腕上的金表,表情既羨慕又不忿,“切”了一聲,一把薅住陸世澄的衣領子。

“你小子的身手不是很不錯嗎?像上次那樣站起來狠狠揍我啊!別像一條喪家之犬躺着不動。”

他這一搖撼,陸世澄鼻端突然溢出一抹鮮血,臉色也蒼白到了極點。

邱淩雲一愣,罵道:“你且裝死。”

雖如此,也只得把陸世澄撂回地上,然而不甘心就這樣作罷,于是低聲陰着臉問:“你老老實實告訴我,聞亭麗跟你上過床沒有?”

陸世澄雖仍閉着眼睛,卻皺了皺眉。

邱淩雲冷笑:“一試就叫我試出來了,罵你你沒動靜,一聽她的名字就有反應,也對,今日要不是惦記去赴她的約,也不會誤中我們的圈套。若非早對她動了心思,何至于接二連三幫她解圍。我問你,你跟聞亭麗睡過幾次?說話!別裝死!”

忽又暧昧地笑起來。

“你不說也沒關系,回頭我親自驗驗她的身不就知道了。”

那笑聲極其下流無恥。

陸世澄冷不丁睜開雙眼,眼神淩厲無比,讓邱淩雲心裏不禁一寒。

邱淩雲啐道:“想殺人啊?!你以為你還護得住聞亭麗,你自己都要死了!”

他起身對着陸世澄的小腿重重踹了一腳。

陸世澄咬牙閉上眼睛。

“疼了?”邱淩雲得意至極,“你不是硬氣得很嗎?我告訴你,這是你欠我的。我跟聞亭麗青梅竹馬,要不是你和姓孟的橫插一腳,她早就是我的老婆了!”

踹過這一腳,邱淩雲罵罵咧咧走到另一邊撿起地上的一根鐵棍,回來冷笑道:

“總算老天開眼,你小子既落到了我的手裏,上次你羞辱我的賬總要跟你算一算。”

說完這話,邱淩雲高高揚起手裏的鐵棍,對準陸世澄的小腿掄下去,

陸世澄面色一變,勉強翻了個身,吃力地向門外挪去。

“想跑?”邱淩雲獰笑着再次掄起了鐵棍,“我要的也不多,只需打斷你兩條腿就行了!橫豎你現在一身傷,別人也看不出哪些傷是新添的!”

因為使了全力,鐵棍在半空中帶起一陣“呼呼”的風聲。

這一棍掄下去,陸世澄的腿非斷不可。

說時遲那時快,“砰”的一聲,邱淩雲手裏的鐵棍應聲而落。

邱淩雲直勾勾望着自己的手腕,一臉發懵。

下一瞬,他看清自己的手腕上有大股鮮血淌下來,頓覺毛骨悚然:“槍!槍!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