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漢武朝做神女(1 / 2)

data-ad-slot="6549521856"</ins

在漢武朝做神女

劉徹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說,“是,她叫楚服。”

先前他不記這個名字, 因為那不過是個死人。可是現在不行了,他心知肚明楚服會活下去,神女記住了她的名字, 那這天地間任何人都沒資格讓她死。

他的表情還是笑着的,可那些狂喜的神色忽然就從他臉上消失了。

從前他被窦太皇太後壓制了那麽多年, 而今日窦太皇太後生前最寵愛的女兒在他面前伏跪請罪,而他坐在高位之上不動如山。

從今往後天子不降階。

可是降階了又怎樣呢, 那也不過是走下臺階的一個動作。劉徹并非是拘泥于小節的君主,從前他也曾與衛青一起坐在地上刨紅薯, 說到底他也沒那麽在意君王高高在上的姿态。

所以不是不能走下去,而是, 是什麽?

此前王太後走上宣室殿,劉徹降階相迎。

那時神女和他一起坐在宣室殿的高位上,他走下去,而神女還坐在原來的位置, 他從神女身邊離開。

如果不必再降階,就可以一直和神女坐在一起,一直是天底下離神女最近的那個人。

是為了不降階而狂喜,還是為了能和神女坐在一起而狂喜?

……坐在一起又怎樣, 神女的視線和神女的心思,還是落在其他人身上。

劉徹側過臉看向神女, 她身上那些以絲縧串聯起來的純白鈴铛輕輕晃動着, 卻不發出聲音,乍一看不像是鈴铛, 像一百一千只純白的眼睛。

這個聯想叫人覺得悚然,密密麻麻的雪白眼睛鋪陳在火紅的衣裙上,當這些眼睛一起睜開是什麽樣子?

眼睛沒有睜開,神女也沒有再看他。

劉徹收回視線,低頭翻開一冊竹簡。

楚服。系統在心裏默默念這個名字。

劉徹在意她,林久在意她,前者無所謂,可是林久的在意來得很奇怪啊。

“總覺得你很在意楚服。”他向林久說。

“因為覺得很可憐。”林久說。

“從你嘴巴裏說出可憐這兩個字太不可思議了,楚服可憐嗎?”

“陳皇後啊。”林久說。

系統頓住了,他試圖将這些話導入思維模型裏進行分析,可是分析不出來。

此前林久的分析精準有力一針見血,可她說出口的每一句話揣摩出的每一寸人心都建立在陰謀和野心的基礎上,從劉徹到王太後,這偌大宮城便仿佛只由這些生鐵t一般漆黑冰冷的東西組成。

可這次她說“可憐”,那是一種柔軟的情緒,系統搭建出來的思維模型裏不存在這種柔軟的部分。

系統原本以為林久也是不存在這種柔軟部分的。

“為什麽說她可憐?”系統的聲音有些艱澀。

其實他能猜到一點,因為他也存在這種柔軟的部分,可莫名地他很想聽林久說一遍。

“因為她知道。”林久說。

早在廢後之前,在窦嬰拿出景帝遺诏之前,陳皇後就知道風雨欲來。

楚服是怎樣到了林久這裏,莫名其妙地館陶大長公和王太後怎麽會往林久這裏送一個活人,不會擔心激怒劉徹嗎?

所以只有陳皇後會做這件事。

傳言中她是個性情濃烈的女人,漢宮的侍女躲在陰暗的角落裏,說皇後嚣張跋扈,與皇帝不睦。

史書上記載她年少時受窦太皇太後寵愛,及長嫁為皇後,善妒,無子,曾派人綁架衛青,只因劉徹寵愛衛子夫。

這樣的事跡,在史書中也說得上一聲濃墨重彩了。

可是在抛開皇後這一層身份之後,真實的她連名字都不為人知,蒼白單薄得像個紙人。

系統說,“你說陳皇後知道,楚服也知道吧。我想她并不認為你會在劉徹面前保護她,但她還是走了。”

說到這裏時,系統忽然又想起宣室殿前楚服和陳阿嬌相對而笑,在那種時候等在她要路過的地方,冒着觸怒神女的風險,也要看一眼,笑一下。

那時候她來見楚服,所以現在楚服也去見她。

這一去不問生死,只是要看一眼,笑一下。

林久沒有再說話了。

系統想了又想,還是沒把這一場對話記錄進思維模型裏。

之前那樣子就很好,沒必要讓這種柔軟的情緒污染掉完美而冰冷的理性思維,他是這樣想的。

可是莫名地很在意,很想問一問林久,你這麽關心楚服和陳皇後,是因為她們讓你想起從前了嗎?

那時你是楚服還是陳皇後,你的楚服或者陳皇後有沒有去見你?

你是不是……羨慕她們啊?

這句話,他沒有問出口。

——

元光元年,漢武帝劉徹以巫蠱罪廢後,這件大事在當時并未掀起什麽風波。

景帝遺诏才是将要壓垮天空的真正風暴,宣室殿上所有人都噤若寒蟬,生怕被卷進将要到來的這場風暴中。

林久不再跟着劉徹一起去宣室殿,她開始表現出心不在焉,有時候她待在清涼殿中,撚着衣服上的鈴铛一看一整天,純稚的神情和凝固般的姿态融合在一起,有一種使人悚然的違和感。

如此,劉徹也開始更多地待在清涼殿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