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票100+、抽獎失敗加更(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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霸王票100+、抽獎失敗加更

成名如此之早, 又如此功勳顯赫,哪怕是在兩千年之後,史書上也還留有對他平生的記述, 這樣一個人對後世而言,從生到死原該沒有任何隐秘。

可在後世史學家眼中,他身上又始終籠罩着一個最大的謎團。

兩千年之後, 舉世皆知,大将軍衛青性情和柔, 和柔到史書中甚至記載他“谄上”,便至于此。

史海沉鈞, 皓首窮經,一年一年又一年過去, 卻始終沒人能弄明白,怎麽一個性情和柔的馬奴, 在走上戰場之後,他就成了席卷漠北的烈火?

兩千年以後,這是未解之謎。

可在兩千年之前,任何一個見過此時衛青的眼睛的人, 都會立刻得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他性情和柔,他沉默內斂,可他不是衆人揣測中的水,他是一壇酒。

劉徹是那種心髒裏埋藏着礦脈的皇帝, 他的火燒起來,要麽燒遍天下, 要麽就燒死自己。

現在他帶着衛青來看紅薯, 他與衛青分享自己的火。

于是衛青和他一起燃燒。

酒在靠近火的時候,是會燃燒的!

可就算是在燃燒的時候, 他也不改沉靜本色,沉默如舊,內斂也如舊,只有那雙眼睛,流淌着光和熱的眼睛,一直看着劉徹。

對着這樣明亮的眼神,劉徹說,“仲卿你說得對,這是軍隊,我們的軍隊!”

他的聲音興奮又雀躍,說着他忽然站起來,跑着去拿來酒壺和酒杯,他與衛青席地對坐,中間擺着一小堆紅薯,又擺上了酒,四周很多很多泥土,他們就這樣簡陋地對坐飲酒。

“匈奴算什麽,有了紅薯,我要更多、更多、更多!”劉徹張開手,像是在向天下張開手。

他好像很想說什麽,但又不知道該說什麽,最後他用力地揮舞了一下手臂,斬釘截鐵地說,“終有一日,使天下不知蠻夷,只知大漢!”

衛青只是看着他,不說話。

劉徹問他,“仲卿以為,什麽是蠻夷?”

這時衛青在倒酒,先給劉徹倒酒,然後再給自己倒酒。聽到這句問話時,他正執起酒杯。劉徹問完這句話,也正執起酒杯。

就在此刻,執杯相對,年輕人的手指扣在青銅的酒器上,古老的、兩千年前的酒器,林久從前只在博物館和電視劇中看到這樣的酒具,青銅的酒樽,有夔龍和饕餮的紋路。

這個時代制作酒具的匠人叫做“梓人”,他們掌握的技藝從商朝流傳到周朝再流傳到秦朝和如今的王朝。他們制作的酒具曾持握在商王、周天子、秦皇手上,現如今又持握在漢武王朝的兩個年輕人手上。

兩t千年的光陰便從這酒具的圖案中撲面而來,兩千年前的衛青平靜地說,“陛下心中早有決斷。”

劉徹笑了起來,起先是微笑,後來那笑容越來越放大,最後終于忍不住大笑出聲。

衛青也笑,這是林久在他走進來之後第一次看見他笑,他其實是個很英俊的年輕人,放在時下的審美觀下,或許顯得過于蒼白消瘦。

但他還年輕,脫離馬奴的身份不久,他還會再吃很多飯,喝很多酒,吃很多肉。他會長大,會變得健壯。

健壯到主宰漢武一朝的戰場。

而現在他和劉徹一同執起酒杯,他們對視着,忽然同時開口,默契地,異口同聲地說,“我大漢之外,俱是蠻夷!”

然後他們同時大笑起來,伸手拍着彼此的肩膀,年輕的面孔,放出燃燒一般熱烈的光彩。

像是在向未來五十年,許下一個關于天下的誓言。

此時是建元四年,劍未磨砺酒未涼,漢武一朝的宏圖霸業尚未拉開序幕,将來要上馬北狩的将軍和名傳千古的君主都還是年輕人。

他們在漢宮秋天的宮殿中持杯相笑,杯子碰撞在一起,敬這一場君臣相得,天下在望。

此情此景,應當被收入畫卷中,待多年以後功成名就,打開畫卷,還能在泛黃的絹帛上,看到彼此年輕時的笑臉。

“恰當時我與汝俱少年。”

恰當時,劉徹與衛青,俱是少年。

而在這個時候,林久依然坐在窗臺上,從大開的窗棂中,眺望無垠的天幕。

太陽幾乎已經完全沉下去了,天色黯淡,雁過長空,發出拉長的叫聲,樹的影子落在宮室前的臺階下,在宮室的四周,散落着星星點點蠟燭燃燒時的火光。

夜深漢宮傳蠟燭,青煙散入五侯家。

其實也沒什麽好看的。

系統屏息靜氣,不敢出聲。

漢家宮闕輝煌壯麗,但這輝煌壯麗只在白日。入夜之後光線黯淡,重重宮殿的剪影仿佛夜幕中的重重鬼影。

偌大未央宮中,缺失人氣,就容易顯得落寞。

這好像也沒什麽,因為一直以來都是如此。

可,可偏偏今夜是不一樣的。

今夜是這樣的熱鬧,劉徹與衛青舉杯相飲時,就連系統都要被彌漫在兩人之間的熱情所感染。

然而這一切都跟林久沒有關系,紅薯跟她沒關系,漢武一朝的宏圖霸業跟她也沒關系。

那邊劉徹和衛青舉杯談笑,憧憬将要到來的大業,少年人的光彩,照得系統幾乎睜不開眼。

這邊林久遠遠地坐在窗臺上,睜着空茫的雙眼,像個游離在此世之外的孤魂野鬼。

她原本也就是游離在此世之外的孤魂野鬼。

系統挑選宿主時,第一個條件就是【死亡之後】。

林久的時代在兩千年之後,可就算是在她的時代,她也早已經死掉了。死掉的人是沒辦法再回去的,從今往後唯有流浪在時空之間,無有來處,無有歸處,大夢一場,兩手空空。

系統忽然感到一股刻骨的凄怆,他看着林久側着臉看向窗外的樣子,那一枚流浪過億萬位面的機械心髒忽然就軟乎乎了。

他溫和地對林久說,“沒關系,我陪着你。”

他想安慰林久,劉徹有衛青,你也有我。他和林久本就應該是最親近的關系,他決定從今往後都要對林久好一點。

但林久沒有對他的話做出回應。

系統更心疼了,想林久一定是難過得說不出話,或許是在今天她才意識到來到這個兩千年前的時代意味着什麽吧?畢竟也只是個小女孩的年紀呢。

“摸摸頭,要抱一下嗎?”系統更溫和地說。

他記得商城裏有個很特別的道具,他決定用自己偷偷攢下的私房錢購買這份道具,讓自己短暫地變成一只抱抱熊,給林久一個溫暖的抱抱。

這一回林久終于有了回應,她說,“啊?”

說這話時,她慢慢轉過頭。

先前她一直側着臉望向窗外,系統看不見她的表情,只能看見她斜戴在額頭上的蒼紅色的面具,在臉頰上投落着落寞的陰影。

在系統的腦補中,此時林久的表情一定是悵然若失。

然而,然而此時林久轉過臉,系統駭然看見,她根本就沒有悵然若失,她臉上一絲悲傷的痕跡都沒有,她在笑啊,牙齒森然。

那個笑容……系統在看到那個笑容的一瞬間,設身處地地領悟到了當時林久假扮出“食人”的性情而威脅劉徹時,劉徹正面這個所謂的神女的壓力。

就在這一瞬間,系統只覺得自己的內核都一片空白了。恍恍惚惚間,他想,林久吃人是真的吧,而且不止是吃人吧,她是不是也吃系統?

然後系統意識到一個問題,他意識到他從一開始就想錯了。

誰說漢武一朝的宏圖霸業與林久無關?能說得出“登臨神座,天子跪我”這種話的人,怎麽能認為她對天下沒有興趣?

是做天下的神女,還是做漢室一朝的神女,這還用得着選嗎?

在劉徹說出“使天下不知蠻夷,只知大漢”這句話時,她磨牙吮血,露出比劉徹更猙獰更兇猛的笑容。

系統面無表情地收回了準備購買道具的手,戴上自己的痛苦面具。

但林久顯然并不願意放過他,“系統。”

系統不說話,系統覺得自己需要一個抱抱。

緊接着,他就聽林久繼續說,“你剛剛說什麽?我沒聽清楚。但是我想到了一件事。”

系統呼吸急促起來,心說你想到的那能是好事嗎?

“今天真好。”林久說,好像只是單純地感慨。

系統略微放下警惕心,感慨道,“就是,今天多好啊,劉徹和衛青多好啊。”

林久話鋒一轉,“這麽好的一天,就應該打出一個新成就。”

“……”系統驚天動地地咳嗽了起來。

他想攔住林久,艱難地在咳嗽間隙裏擠出聲音,“對劉徹好點吧,氣氛這麽好,你不要過去啊咳咳咳咳!”

然而林久已經從窗臺上跳了下去。

系統痛苦地閉上了眼睛。

另一端,清涼殿中這一場小小的酒局已經接近了尾聲。

劉徹和衛青在今天喝酒,只是因為此情此景當佐酒以對,而不是因為嗜酒,是以喝完了一壺酒之後,兩人就都放下了酒杯。

衛青将欲請辭,劉徹将欲開口,就在這個将欲之間。

兩個人的表情同時有了細微的變化,他們同時站了起來,放下酒杯,手忙腳亂。

然後劉徹看向衛青,衛青愣了一下,很快低下頭。

低頭時,他看見黑紅兩色的裙裾,一時間仿佛時光回溯,他又回到了踏入清涼殿的第一步。

皇帝叫他來清涼殿,他猜到了是要和他分享什麽東西,起先他不清楚皇帝要分享的是什麽,但無疑不會是神女。

所以他在看見神女的臉之前就低下了頭。

不該看。

他低下頭,卻看見神女的腿,風拂動她的衣裾,露出雪白的小腿。

先前她坐在窗臺上,衛青只看見她的小腿細而雪白,現如今她緩緩走來,走動時的姿态讓人想起一朵緩慢綻放的花,紅黑兩色的花瓣,雪白的花蕊。

冕服的衣角一曳而過,皇帝迎上了神女。

這是衛青第一次聽見神女說話,聲如珠玉,帶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純稚,她向皇帝說,“你未佩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