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呲——”利刃從後背穿透多洛裏爾的胸膛,從胸口刺出。
多洛裏爾錯愕低頭,眼見那刀尖泛着幽藍的寒光,滴下一顆顆晶瑩的血珠。
他的魔法等級尚可,這種屋裏攻擊的傷害就算穿胸而過應該也不致命,可是多洛裏爾很快就意識到了不對——他感覺一種刺痛在蔓延向四肢百骸,正将他全身擊潰。
這是件法器!
“啊啊啊啊啊——”多洛裏爾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适才黑煙從他體內蒸騰而出時他的叫聲都沒有如此慘烈。
接着,他的身體開始化為細小的顆粒,迅速地煙消雲散。在生命的最後一刻,他艱難地扭頭,看到了偷襲他的人,但也沒什麽意義了。
“咣當”一聲,刺穿他的短刀掉在地上。
那是一柄很精致的刀,刀柄上鑲着各色寶石,以撒對它并不陌生,因為在情急殺死瓦倫丁之後,是他親手将它交給了葉沐,那時他告訴她,這把刀灌注了他和亞倫的法力,因此攻擊力遠在他本人之上,如果他以後再做出這種事情,就讓她一刀殺了他。
而現在……
他怔怔擡眸,因樓梯盤旋而下,葉沐在離他只有三兩米的對面斜下方。
“還真管用哈……”葉沐低語呢喃。
說着她後退兩步,靠向牆壁,貼着牆氣喘籲籲地坐下去。
……累死了!她心裏瘋狂吐槽。
都魔法世界了,為什麽還要整這種樓梯,還是螺旋形的!
剛才下樓感覺還好,現在上樓……天啊,反人類了屬于是!
她想,如果這個密室要繼續使用,她一定要力勸西爾維娅在這邊整個升降梯。
以撒仍自怔在那裏,複雜地看了她半晌,沿着樓梯走下去,坐到她身邊。
猶豫再三,他直言問道:“為什麽要直接殺了他?”
“……他在蠱惑你做交易哎?”葉沐聽到了他們談話的最後一部分,“雖然那個交易一聽就不是你會答應的,但這種大反派……哎,我可不敢賭!”
葉沐很難解釋自己從各種文藝作品裏汲取到的經驗。
就剛才那種畫面來說,常規的發展通常有兩種,一種是觀衆喜聞樂見的“反派死于話多”,另一種則正好相反,也就是正面角色因反派發言産生猶豫,在這猶豫中導致節外生枝!
這二者,前者大多在大結局時出現,後者則是故事進行到一半時的常見劇情。
所以,當葉沐站在“看游戲劇情”的角度看剛才發生的事,心裏頓時警鈴大作,立刻覺得必須斬草除根!
多洛裏爾大概永遠不會想到,自己榮耀半生,最後死在“觀衆”對“套路劇情”的警惕心裏。
遲了幾步追出來的西爾維娅和亞倫很快也趕到了。
黑暗法師們已逃之夭夭,“忒嘉拉”與多洛裏爾已死,“怨念”消弭無蹤,他們再在這裏逗留也毫無意義,四人便一起拾階而上,離開了密室。
當室外的風景映入眼簾,各地居民正因他們的勝利狂歡,天邊的煙花異常熱烈。那些祝禱的金絲仍都彌漫在雲層間,整個夜幕都被覆了一層金紗。
“……這又什麽情況?!”葉沐有點應激,生怕這又是什麽大boss降世的預兆。
西爾維娅笑道:“哦,這就是來自于你領地上的力量了,但不知道它們為何突然變得如此強大,真是神奇。”
——一天之後,西爾維娅就知道它們為什麽如此強大了,因為她一直以來的好名聲跌倒了谷底,人人都知道她為了一己之私複活了“忒嘉拉”,因此被黑暗法師利用,險些招致無可挽回的後果。
當她得知那些“轉播”出自以撒之手,不由深受打擊,也為此暴跳如雷,她因而當面質問以撒,以撒對此深感愧疚,卻并不後悔。
因為在做那一晚的計劃時,沒有人能确定他們一定會成功,所以他必須做一個Plan B。
他想,如果他們失敗了,那位複活的“母後”就會繼續在西爾維娅身邊,以西爾維娅對她的感情,會對她無底線的遷就,那後果就太可怕了。
因此他想,如果沒辦法除掉“t忒嘉拉”,那就至少要讓西爾維娅失去權力,這樣至少拖慢黑暗法師入侵的速度。
……至于本傑明利用他這套安排完成了另一番事業,倒完全是個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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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接下來的發展比葉沐預想的要好得多,她原本以為就算這一切都做成了,他們與王室之間的較量也還要持續一段時間,沒想到那晚的事情直接成了一個重大轉折。
在那夜之後,首先是受雇于王室的頂級法師團隊集體反水。
反水的原因簡單質樸:協助本傑明完成轉播的那五百位法師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經受了前所未有的感動。
他們看到葉沐領地上的人們衆志成城,并且也受到了最真摯的款待。雖然他們沒有參與戰鬥,僅僅是利用一點小法術提供了一些輔助,但當人們聽說是祝願擊敗了多洛裏爾,每個人都認為這些負責轉播的大法師功不可沒,紛紛拿出各色美食招待他們,還軟磨硬泡地要他們留下參加城裏的歡慶活動。
這些大法師中有很大一部分出自貴族階層,其中很多對平民存在成見,另外一些或許沒有成見,但生性高冷,不愛和人打交道。
但在那幾天,他們都被居民們真摯的情緒感染了,很多人真的留下來參加了歡慶,一邊和居民們把酒言歡一邊奇怪“我怎麽會答應這種事情”!
這樣的氛圍讓人難以忘懷。自此,他們都意識到了一個美好的領地意味着什麽。
于是在幾天之後,首席大法師瓦萊娜帶頭辭職,一千多名大法師緊随其後。
往後,由王室直接掌控的幾支軍隊中,也有近六成的軍官表示在接下來針對葉沐的戰鬥中,自己将保持沉默。
這其中有一小部分是西爾維娅的死忠粉,因對西爾維娅複活“忒嘉拉”的舉動感到失望導致信仰崩塌;剩下一大部分則是覺得,那一晚的較量是葉沐在力挽狂瀾,她拯救了這個世界,至少暫時毀掉了黑暗法師們的計劃,因此他們手中的兵器不應該指向她。
頂級法師團隊與軍隊,既是王室最重要的戰力也是穩固權力的底氣,當這二者都出現這種程度的動搖,王權便已名存實亡。
別的“小因素”就更別提了——比如西爾維娅為了避免輿論惡化不得不避世、比如宰相和內政大臣兩個重要職位突然空缺,再比如,繼王儲公開反叛之後,二王子也站到了國王的對立面……
縱使在過去的近百年中,王室的名聲一直在持續惡化,也從來沒到過這樣千瘡百孔的地步。
面對這種局面,葉沐根本不需要再大動幹戈的起兵,只需要動用一些輿論推波助瀾,就足以壓得王室喘不過氣了。
偏偏在“輿論”這一點上,她又本身就占盡優勢。
是以在半個月後,國王簽下退位诏書。
同一日,葉沐正式帶兵入城,入城時她沒有迎來居民的暴怒,當然更存在什麽戰後的滿目瘡痍,歡呼與鮮花包圍了她。夾道歡迎的人群中除了王城的居民們,還有很多從她領地上專程趕來的領民,本傑明為此又專門開了幾個旅游團,實實在在地賺了一筆。
在此之後,又是連軸轉的忙碌。
對于“登基大典”這種事,葉沐本人其實沒有任何興趣,但綜合考慮之下,這種儀式還是不能省,否則多少有點影響她的威懾力。
在登基大典之後,一連串的工作更讓她的頭疼。
首先是加封一直以來追随她的人們,珍娜、切斯都成為親王,赫爾波成為公爵,埃弗斯也是公爵,并且重新得到了曾經屬于他家族的封地。艾蕊薩和莉蘭從“女男爵”成為“女侯爵”,菲伊子爵同樣成為侯爵。
至于原本的“王室”,葉沐保留了西爾維娅原本的親王爵位,因為她一直以來的風評還挺好的,在大家的憤怒平息之後,很多人也想起她從前的好,便也不覺得那出于友情犯下的錯誤不可原諒。
塞德安親王則被交給了法院。他能養出瓦倫丁那樣暴虐成性的兒子,自己可想而知黑點無數,據說接手案件的法官叫苦連天,最後澤菲爾大法官不得不承諾了一筆豐厚的獎金,在案件了結之後結算。
其他的人,國王暫時被幽禁了,多裏安王子失去了他的尊位和大多數記在王室名下的財産,但相當一部分“私産”還是得以保留。
他還是和卡德蒙小姐成了婚,這位優秀的女作家是憑借個人才華獲得的地位,那個“王子未婚妻”的身份對她來說本就無關痛癢,失去這一身份也沒有造成什麽損失。
只是在這之後,卡德蒙小姐不再被稱為“多裏安王子的未婚妻”了,當然更不會是“王子妃”——人們大多直接稱呼她為“卡德蒙女士”,稱多裏安為“卡德蒙女士的丈夫”。
再往後,還有大大小小的無數貴族,葉沐對他們的決定是罪大惡極的收押審問,剩下的能放一馬就放一馬,避免高壓之下引起更大的亂子。
這一切關乎身份的事務雖然瑣碎,但比起真正治理領地的工作可以算是非常輕松。
唯一的問題倒出在以撒身上——葉沐之前沒有料到,當她成為女王,她和以撒的關系會遭受阻撓。
這實在是個認知差異,主要原因是葉沐曾經生活的地方不僅很“現代”很“開放”,也不講究什麽血統論。
哈哈,王侯将相寧有種乎,血統是個屁啊!
——這是葉沐根深蒂固的三觀。
但在這個世界,大家顯然并不這樣想。哪怕是平民也覺得以撒不應和女王走得太近,不乏有人直言說“轉播裏多洛裏爾說得對”!
所以她的壓力是來自于各方各面的,就連西爾維娅和亞倫這兩個明明與以撒更加親近的“長輩”,對這件事都并不看好。
西爾維娅因“忒嘉拉”的再度離世深受打擊,很長一段時間都将自己鎖在屋子裏,不願意見任何人。但對于葉沐和以撒的問題,這位強大的女士還是擔負起了一定的責任,轉成找到葉沐,平心靜氣地勸她說:“我很希望看到你們幸福快樂,但是說實話,你恐怕很難說服其他人,那麽趁早分開或許反倒更輕松。”
“你要知道……”她頓了頓,口吻裏浸染着揮之不去的難過,“有些事,注定是強求不來的,這一點我明白得太晚了。葉沐,我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轍。”
葉沐自然明白她指的是什麽,她也承認哪怕是僅僅出于經驗她都該認真考慮西爾維娅的建議,可她最終只是客客氣氣地送走了西爾維娅。
因為她真的很想自私一次。
她為這個世界已經做了很多了,雖然都是她自己願意的,可如果她自私一點,也完全可以憑借廚藝過上紙醉金迷的生活,她想,不論是她還是別人,都不能否認她的付出。
那麽,她在感情的事情上固執一下,又怎樣呢?
她要繼續在這裏生活,于是希望以“配偶”身份存在的那個人是她自己喜歡的、是讓她感到舒服的,這難道很過分嗎?
而在其他行政官中,比西爾維娅更“簡單粗暴”的大有人在,最誇張的是有人直接給她拟了一份“女王丈夫”的候選人名單,上面羅列了一系列與葉沐年齡相當的青年才俊,赫爾波、阿謝爾和洛爾坎都在名單上。
葉沐聽說,這仨人在得知這份名單的存在之後根本壓制不住內心的狂喜,明明跟拟定名單的人完全不認識,愣是輪流把這人拉出去搓了幾頓。
葉沐:大無語事件。
治理一個充滿頑疾的王國本就讓她焦頭爛額,這種鬧劇很快就讓她暴躁了,她于是決定找個機會把這件事放到臺面上直接跟大家說清楚,就找了個不太忙的日子召集重要大臣們集體開會。
這種會議,葉沐理所當然地喊上了以撒。
雖然因為身份敏感,他最近一直在盡可能地降低存在感,不參與任何政務,但這種感情問題,葉沐覺得他沒什麽可避嫌的。
珍娜被葉沐派去請以撒到場,自從葉沐成為女王,以撒就住進了他以前的宮殿。珍娜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在書房的窗前沉吟,珍娜說明來意,他颔了颔首,一言不發地跟着珍娜出門。
珍娜打量他好幾次,小心地詢問:“你怎麽想?”
以撒沉默不語。
珍娜搖了搖頭,也沒再說什麽,兩個人很快步入主宮殿,到達開會的大廳。
……這其實就是先前用于觐見的大殿,但t在以前,這裏只有王座和王儲以及西爾維娅女親王的座位,其他的人,如果是多裏安、科德爾這樣重要的王室成員前來觐見,會臨時添置座位,其餘無論是貴族還是大臣都只能站着。
但在葉沐繼位之後,她進來逛了一圈就把王座、王儲、女親王的座位都拆了,然後添置了一張巨大的會議桌,可以供好幾十人同時開會。
以撒步入會議廳時,裏面的争執正激烈,大家各抒己見,情緒激動,唾沫橫飛。
見到以撒,所有人同時安靜,會議廳霎時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以撒心裏嘲諷的想:明明想強硬地讓他離開,為什麽又不敢說呢?
他暗暗搖頭,然後坐到了葉沐身邊留出的空位上。
“咳。”葉沐清了清嗓子,看着他,意有所指地問,“我們已經讨論一輪了,大家的看法我都清楚,以撒,你怎麽想?”
她覺得他這人還挺會說場面話的,無論說點什麽,只要顯得他人畜無害、并且不會給她造成太多影響就行!
然而以撒說:“我尊重陛下的一切決議。”
葉沐:“?”
以撒頓了頓,又道:“如果非要問我的意見,那我覺得,赫爾波公爵是個不錯的選擇。”
席間人頭攢動,衆人竊竊私語,有人點頭有人搖頭,有人攤手說:“我同意。”
赫爾波也在席上,他突然覺得以撒真是個大好人,險些感動落淚。
葉沐怔怔,打量着以撒,壓低聲音:“你知道你在說啥嗎?”
以撒平靜地回視她的目光,她眉心倏皺,咬了咬牙,提高聲音:“都出去,我想單獨和他談談!”
她說這句話的語氣分外強硬,登基的這不到一個月中,她幾乎沒有以這種口吻說過話。
于是在場的參會者無論心裏怎麽想,都識趣地聽從王命暫時離開了。
葉沐維持着沉默目送大家離開,直到主殿大門關上,她目不轉睛地看着他道:“以撒,你什麽意思?你是不是想吵架?”
她的聲音還很平靜,但內心已經炸毛。
在這段時間,他們雖然因為忙碌相處得少了一些,但沒有出現過任何矛盾。外界對于他們感情的議論,以撒很顯然也是清楚的,可從來沒有對她表現過什麽。
——但現在,當着所有人的面,他跟她說這種話?!
她很難接受。
以撒皺起眉:“我哪想吵架……”
葉沐對他的反應視若無睹:“我們吵一架吧。”
以撒:“……?”
然後,殿裏真的吵起來了。外面的一部分官員因為相互寒暄了幾句,此時還沒走遠,就聽到女王陛下暴跳如雷的聲音從門縫滲了出來:“我費盡力氣維護你的權利,你拆我臺是吧?!還赫爾波……不是,你們兩個什麽時候關系這麽好了?!”
以撒:“我沒……”
葉沐咄咄逼人:“那你推薦他幹什麽?!這事跟他有什麽關系?!”
門外的衆人相視一望,蹑手蹑腳地湊回門縫前,偷感很重。
他們透過門縫看到,女王和以撒都站了起來,但站在會議桌的兩側,幾米的距離襯托了他們劍拔弩張的氣勢。
葉沐真的生氣,以撒的臉色也很難看:“你發什麽脾氣?我只是不想給你添麻煩!葉沐,認清現實吧,這種事沒人能接受的,我不能成為你登上王位的絆腳石。”
“哈,‘絆腳石’?”葉沐怒極反笑,“晚了,我已經登上王位了,我看他們也不至于為這點事把我拉下來!你能不能想個站得住腳的理由敷衍我?!”
以撒:“我沒在敷衍你!!!這怎麽是敷衍?!我的父親現在被關在監獄裏,所有親屬都失去了原本的頭銜,唯一名聲還算好的只有我的母親——但她已經去世快二十年了!”
“你的名聲也不錯啊!”葉沐提高音量。
“……”以撒臉色憋紅,“這是兩回事!”
“哦,你先拿名聲說事,現在又是兩回事了嗎?”葉沐“哈”地笑了一聲,“我搞不清楚你在想什麽。這樣吧,你如果只是想找個茬分手,你直接告訴我好了。”
以撒瞠目:“你竟然這樣想?!”
葉沐冷聲:“不然我還能怎麽想?!”
以撒無言以對,便想上前哄她,但葉沐氣急了,一記法術光球迎面丢去,以撒側身閃避,光球幾乎是從面前蹭過去的。
……外面的圍觀官員們就這樣眼看着裏面從吵架到動手——雖然兩個人都很有素質,從來沒有真的傷到對方,最多只是像葉沐剛才那樣的恐吓。但他們先後踢了椅子、掀飛了桌上的文件,還用法術把牆上砸出了幾個大坑。
這種吵架無疑很耗費體力,于是在一通鬥志昂揚之後,兩個人很快就都累了,同時,在這個過程中,葉沐的火氣也消散了大半。
好吧,好吧……
打架解決不了問題,他們兩個之間好像少了點溝通。
他們兩個一直以來都太忙了,領地不斷擴張,有時是主動的、有時是被動的;大小麻煩不斷,炎魔、巨龍、建學校、解決尼克羅姆……再到後面的戰争。
在“戀愛”的這段時間裏,他們兩個雖然低頭不見擡頭間,似乎每天都陪伴着對方,但其實真正的“個人時間”很少,絕大多數時候領地事務都占據了他們的全部精力。偶爾躺在一起擺爛,他們又只想着放松,缺乏深層交流就成了必然。
現在這麽一吵,葉沐心情複雜地發現,問題似乎已經積攢得有點多了。
比如先前以撒為了她的爵位重返王室,但由于她一時上頭直接向王室宣戰,回去之後他們都馬上投入了戰争應對中,她都沒有好好對他訴說她的感動,就連他自己都沒顧上這一點。
至于他曾經設想過的“和平過渡權力”,她更是此時才知道的。
再比如,她在他重返王室後做出的一系列安排——包括留下遺囑選定領地繼承人的部分,他先前也一個字都不知道。
所以他從不清楚,在他肯為她冒險重返王室的同時,她也願意為了他做不計後果的犧牲。
現在,借着踹椅子掀桌,他們把這些事全聊了出來。雖然過程并不友好,幾乎都是在咆哮中進行的,但當話題這些都說出來,他們還是都沉默了。
氣氛一時變得挺尴尬的,兩個片刻前鬧得天崩地裂的人突然意識到彼此間的在意遠比自己想象的多,方才的舉動就顯得不可理喻了。
他們仍舊那樣站在桌子兩側,腳趾都在默默摳三室一廳。
良久的安寂之後,他們同時開口:“那個……”
頓了一下,又同時道:“你先說。”
再一陣停頓之後,葉沐笑了:“你先說吧。”
“好吧。”以撒苦笑搖頭,“我想說,看來我們需要好好交流一下感情了——不過還好,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可以慢慢來,你說呢?”
葉沐挑眉:“就這?”
“唔——”以撒局促地扯了下嘴角,走到她面前,單膝跪地,“請讓我成為您的丈夫吧,陛下。”
葉沐翻白眼:“戒指都沒有,不幹。”
話沒說完,餘光裏有什麽東西一閃,她下意識地再低頭,以撒手裏已多了一只戒指盒,鴿子蛋大小的鑽石被精細地切割出不知多少棱面,光彩絢麗得刺眼。
這顯然是一枚精心準備的戒指。
葉沐訝然:“你什麽時候準備的?!”
“大概,一年前吧。”以撒笑笑,“一年前選好的材料,但是切割和鑲嵌費了不少時間。”
葉沐:“……然後你剛才竟然舉薦赫爾波?!”
以撒:“我錯了行嗎。”
屋外,圍觀者們無論立場如何,都因吵架結束而暗暗松氣。接着大家又因各自的立場對裏面正進行的步驟嗤之以鼻,不乏有人撂下狠話:“一個流着前國王的血的男人想成為女王的丈夫,簡直是在做夢!”
但最終,經過幾個月的對抗,葉沐還是成功了。
很大程度上,她讀過的歷史給了她底氣——講道理,她只是看上了一個風評不錯的前王儲而已,比起某位非得把父皇的嫔妃從寺院搞回來立後的仁兄,她這個一點都不過分好吧?
更別提那位女士後來還當了女皇,而以撒顯然不想成為國王了!
憑着這種底氣,她祭出了耍賴三件套。
第一步,她表示:前王儲?什麽前王儲?前王儲不是叫斯卡嗎?和我男朋友以撒有什麽關系?
第二步,她告訴大家:你們不讓我和以撒在一起,那我可不結婚了,t你們自己看着辦。
第三步,她以退為進:要不這樣,我還回【奇亞娜城】當領主去,國王這活兒你們另請高明好了,告辭!
在提出第三步的當天晚上,她甚至真的讓人幫她收拾了行李,一副就此要退休養老的架勢。
同時,這個消息也被她散到了民間。
于是行政官們還沒來得及炸,平民們就先炸了:“什麽?女王陛下不幹了?就為個結婚的事?為了這點事你們這麽逼她?你們這幫官員吃頂了?”
“全民脫貧了嗎?不做人的貴族判決完了嗎?法律完善了嗎?沒有?那你們幹涉女王陛下的私事是有病嗎?”
“女王陛下要是不幹了,我們可全往【奇亞娜城】搬啊!!!你們自己看着辦!!!”
連那些在看過轉播後一度認為“多洛裏爾說得對”的平民面對這種局面,态度都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翻轉,言論直接變成了:“多洛裏爾是什麽狗東西?你們為新女王工作,觀點居然跟他統一?我懷疑你們和前王室有勾結哦!!!”
就這樣,原本葉沐身上的壓力瞬間來到了大臣們身上,他們最終不得不做出了退讓。
自此之後,天下太平!
葉沐和以撒在象征豐收的深秋完成了婚禮,葉沐為“國王的配偶”這一身份定立了新的爵位:奇亞娜親王,封地就是【奇亞娜城】。
這個決定一度讓葉沐很糾結,因為她原本想将【奇亞娜城】作為新的主城,但思來想去……【奇亞娜城】的位置的确太靠南了,相比之下,還是位于王國中心的舊王城更适合作為首都。
所以她只好用這種方式賦予【奇亞娜城】另一種儀式感。
以撒對此很滿意,因為【奇亞娜城】的絕大多數重要的地方,幾乎都是他一磚一瓦親手建立起來的,他對這個地方的感情本就不亞于葉沐。
借着大婚的喜悅,葉沐順便向整個王國公布了自己最大的“秘密”。
……哦,不是穿越的秘密,而是“藥劑等于調料”這件事。她不僅公布了這件事,還對這種調料的具體使用方法做了詳細的解釋。
一時之間,會廚藝的人們都很高興,不過讓人啼笑皆非的事情也鬧出了很多,有些是因為廚藝等級導致的各種制作失敗,也有的是操作不當直接把廚房搞炸了。
但總之……大家在磨合中進步,逐漸還是有更多的美食誕生出來。
又過一年多,安德森兄弟刑滿釋放。
這對因襲擊葉沐被判刑三年的兄弟在服刑期間先是聽聞險些被自己殺掉的人就是将領地治理得欣欣向榮的領主,接着又聽聞這位領主成了女王,一度不知道該用什麽表情面對這一切。
不過他們還是幸運的,因為在判刑的時候,原本還有一條“驅逐出境”的決定,也就是将他們逐出葉沐的領地。
但那時候,葉沐的領地還只是【奇亞娜小鎮】,連城市都不是,現在卻成了整個王國,“驅逐出境”這一條也自然就作廢了。
出獄那天,警員按照王國的新規定,給了他們500銅幣作為起始資金,女王陛下認為這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他們再次犯罪。
他們一起走出監獄,弟弟耶利米問哥哥德斯蒙德:“你之後打算幹點什麽?有想法嗎?”
“我不知道。”德斯蒙德沉默了一陣,又說,“但總之,做些好事吧。”
再過兩年,又一批畢業生走出了校園。
在曾經的王國裏,公認的“頂尖魔法學校”一共有三個,但現在是四個,因為多了一個由女王陛下親手建立的奇亞娜魔法學院。
四個學校在這一年一共決出了20名勇氣桂冠的獲得者,按照以往的慣例,他們要去觐見國王——葉沐在登基之後保留了這個習俗,因為她覺得這雖然是舊王國的傳統,但本質是在表達對教育的重視。
面對前王國的各種規矩,她想做的是“取其精華去其糟粕”,而不是盲目地摒棄一切。
是以在這幾年中,她每年都認真地抽出時間接見這些優秀畢業生。
但今年,她格外緊張。
“天啊,我真沒想到,他們三個都能奪得勇氣桂冠,這也太厲害了吧!”在拿到消息的那天晚上,她就一直在卧房裏踱來踱去。
轉了不知多少個來回之後,她又突然停住腳步,問以撒:“不會有黑幕吧?!畢竟大家都知道他們來自于【奇亞娜城】……”
以撒無奈地看着她:“我覺得你有必要去親眼看看勇氣桂冠的角逐賽了,在這個比賽裏安排黑幕,比讓你做黑暗料理都難。”
“好吧……哈哈哈哈!”葉沐笑着擺擺手,“當我沒說當我沒說!”
翌日上午,她在盛大的典禮上再次見到了艾薇、傑夫和凱瑟琳,他們策馬而來,下馬後努力維持着嚴肅走向她,可她還是看出他們的嘴角很想瘋狂上揚。
在這之後不久,艾薇順利考入了聖光輝騎士團,成了她夢想中的女騎士。她的主要任務是監視黑暗法師們的動向,畢竟黑暗法師的野心已經暴露,縱使在那一晚的較量之後他們重新歸于沉寂,也并不代表他們不會卷土重來。
傑夫也實現當年的心願,當了一名行政官,在此後的多年裏,他對工作始終熱情滿滿,在平民中的風評極佳,每個人對他的評價都很高,很多人會說:“雖然艾薇女騎士更勇敢,但他這個當丈夫的也沒給她丢人,他們真的很般配!”
至于凱瑟琳,她在往後的五六年裏一度沒什麽存在感,直到葉沐為了牽制王權膨脹籌謀了很久的“議院”終于成立,又正好碰上前任內政大臣退休,凱瑟琳憑借出色的工作能力在進入議院的同時成為了新一任內政大臣,也是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內政大臣,頓時成為權力巅峰的一顆閃耀新星。
走馬上任之後,凱瑟琳立刻得到了女王的召見,在書房裏,女王鋪開王宮的鳥瞰圖,關着房門和她“密謀”了一整天。
當晚,以撒很好奇地問葉沐:“關于你和凱瑟琳商量的事情……呃,你嫌王宮太大住着麻煩我能理解,我也覺得【奇亞娜城】的小別墅住着更省力,但是你把大部分地方劃出去又不準備拆除,是打算幹什麽?”
葉沐朝他眨了眨眼:“你會知道的,嘿嘿,看我美美搞一波錢然後多開點分店!”
她最近剛給自己定了個小目标:把夜幕餐廳開夠一萬家分店,再多開幾個度假村,其中有一個一定要安排在【魔龍山脈】的魔龍巢穴附近,近距離圍觀龍巢想想都刺激!
……如果這個項目搞得好,她還想讓以撒研究研究能不能在龍巢裏搞個過山車。
大約一個月後,以撒明白了她的意圖。
——在那天早上,一條世界通知彈進了所有人的視線,通知寫着:
“即日起,王宮開放收費參觀業務!每天限量20000人!”
“【門票】旺季:100銅幣/人;淡季:50銅幣/人。”
“【附加服務】宮廷晚宴(每日限20人):2000銅幣/人;女王親手制作的宮廷晚宴(每日限3人):8000銅幣/人。”
“……”以撒失笑:起猛了,有生之年看到自家收門票了。
各地居民們:哦豁,日子過好了有存款了,幾個度假村都玩過了,正愁沒有新的旅游項目呢,走啊,收拾行李!買票參觀王宮去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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