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前的友好交流(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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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前的友好交流

不過葉沐沒想到, 她見到多裏安其實是在晚宴之前。

當時她正在西爾維娅說的那間會客廳裏休息,有以撒陪着她。同時在場的還有已經走完檢查流程的随行人員,也就是她的警員們。

這間會客廳并不大, 因此只有亞倫和奧利弗兩名年紀最長的警員與她和以撒一同坐在沙發上,其他人則在四周站崗,各司其職,倒無形中讓她顯得很威風。

王宮裏的仆人為他們奉上飲品, 亞倫喝了一口,只是平平無奇的【橙汁】,不由得吐槽:“王宮的古板有些超乎我的想象了。”

葉沐一怔:“什麽?”

身側的以撒失笑:“對這一點,我也很意外。”

他與亞倫都對王宮很熟悉,所以他們都很清楚,在這個地方有很多規則是難以改變的,哪怕其中相當一部分在現在看來已經過于迂腐或者匪夷所思, 但只需要提及“這是傳統”幾個字,它就變得不可逾越。

可是在食物這方面,他們一直以為王宮會很快做出改變。

畢竟很多貴族都已經接受了。比如西爾維娅,現在她城堡裏的每一樣食物幾乎都出自于葉沐的領地;與葉沐水火不容的塞德安親王、達蒙公爵, 也同樣對她制作的食物充滿熱情。

但王宮這邊……

以撒凝視着茶幾上的橙汁想了想,又道:“或許, 也正常吧。”

亞倫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笑嘆:“是啊,畢竟是平民食物。”

僅僅是“平民”“貴族”這種字眼的存在, 就足以構成一道不可逾越的鴻溝了。

在葉沐最初做出這些食物的時候,之所以會迅速名聲大噪, 美味固然是一方面,但也只是一方面而已。在味道帶來的享受之外, 還有一個重要因素就是當時所有人都認定它們是“貴族食物”。

貴族在平民心裏是面目可憎的,但同時也帶着一種微妙的濾鏡,這種濾鏡讓他們充滿神聖感,顯得高不可攀,所以當這些“屬于神聖的食物”來到“人間”,每個人都趨之若鹜,或多或少的,大家潛意識裏會覺得在進餐的那短暫片刻裏,自己也活得像個貴族了,過上了自己曾經不敢想象的日子。

而如果反過來,在貴族們眼裏,平民則無疑是低賤的。

所以這些脫胎自平民的菜品,哪怕是因為“貴族食物”這樣的說法才得以如此紅火,他們也不會去碰。對很多貴族來說,自己的衣、食、住、行都要跟平民拉開距離,并且距離越大越好。

因此,如果是平民能享受到的東西,無論它多麽美好,這些貴族都會避之不及,就仿佛這些東西是最可怕的瘟疫。

——甚至可以說,如果有某種瘟疫是“貴族專屬”的,那他們會寧可死在這高貴的疾病裏,也不會享用在平民中大受歡迎的美食。

以撒複雜的笑意轉在眉眼間,沉默了一下,向亞倫攤了攤手,緩緩地搖頭:“您總說父王只是懦弱,本心與那些刻薄的貴族不一樣,但現在您看……這還不足以證明什麽嗎?”

懦弱意味着他會懼于改變,但菜肴只是很小的事情,身為國王只要想做出改變,他就可以。

可他沒有。

葉沐因他的話繃直脊背,她緊張地看看以撒,又看向亞倫,心想這可是王宮,縱使是王儲,這樣議論國王是不是也不大好?

在她周圍,很多警員同樣有些緊張,他們屏氣凝神地看向以撒,亞倫有所察覺,輕咳:“別說了。”

以撒心領神會地閉了口。

多裏安就是這時走進這方會客廳的,他人未到聲先至,清朗的聲音和以撒七八分像:“我說是個什麽樣的領主能讓我的哥哥上新,原來是一位女士。”

他的語氣裏透着恍悟與了然。

如果說在此之前,他也對這位領主的身份充滿懷疑、對流傳在貴族間的那些傳言信了七八分的話,在這一刻,多裏安已什麽都明白了。

因為他只需要一眼,就能感受到哥哥與這位領主之間萦繞的美妙氛圍,那絕不是兄妹間會有的氣氛。

所以傳言都是假的。

哪怕尊貴如塞德安親王也被蒙在了鼓裏。

多裏安心頭湧動起一股古怪的惱意。

其實他并不喜歡塞德安親王,但想到這麽多貴族被那離奇的謠言蒙騙,讓他也有一種被戲弄的感覺,更何況,那個謠言還直接涉及他的父親,以及父親對母親的感情。

……卑賤且狡詐的平民啊!玷污他的父母、圖謀他的哥哥,把所有人耍得團團轉!

凜冽的憤恨讓多裏安咬緊牙關。

他想,他有義務給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一點教訓。

但當他看向哥哥的時候,心念轉動,另一個打算冒出頭來。

葉沐從未接觸過他,循聲回頭時帶着好奇。

以撒剛聽到他的聲音就已皺起眉,在回頭的同時,臉上僅有的笑意也淡去了。

亞倫板着臉起身相迎,葉沐便也站起來,以撒亦站起身。

在多裏安走到他面前的時候,他擡手推住了多裏安的肩,制止他繼續向前。

“哦,哥哥——”多裏安負手駐足,笑睇着推在肩頭的手,“阻止我向一位初次見面的女士進行問候嗎?你是占有欲變強了,還是忘記禮儀了?”

語畢,他隔着以撒,向葉沐颔了颔首:“很高興見到您,侯爵女士。”

葉沐向他回以同樣的禮節,只是話語更加簡短:“殿下。”

話音未落,多裏安眼底劃過一抹分明的譏诮。

他的視線從葉沐身上挪回以撒面上,臉上笑意不改,抑揚頓挫地道:“怪不得哥哥忘記了禮儀,原來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葉沐淡淡挑眉,不置一言。

——她很清楚對王子的禮儀不該是那樣,之所以那樣做,也并非因為不懂得禮節。

可她如果認真行禮,按照身份高低,那就是要拎裙屈膝的禮節了。在多裏安對她只是颔首致意的前提下,這種禮節稱得上是“大禮”,意味着她在承認多裏安是上位者,而她又很清楚多裏安與以撒完完全全是“政敵”;其他人更加清楚,她是站在以撒這一邊的人。

所以她因禮節不周或許會被嘲諷,可認真行禮誰知會不會有別的麻煩?

……這群人剛剛還想拿“仆人的門”來給她下套呢!

因此葉沐對這譏嘲十分冷淡,多裏安接着又看向亞倫,同樣先進行了颔首致意,然後銜笑道:“我早已聽說您在【奇亞娜城】謀事,卻沒想到您依舊在追随我的哥哥,您的忠誠讓我嘆服。”

亞倫口吻生硬:“謝謝。”

多聯動聲音旋即壓過他:“但您似乎忘記了——您曾宣誓效忠的是王室,而非王儲。”說着複又睃了以撒一眼,“更不是一個自我放逐的王儲。”

“您說得對,殿下。”亞倫的神情沒有絲毫慌亂,“但我同時也宣誓堅守正義、宣誓保護弱者、宣誓抗擊外敵。”

多裏安的臉色突然一變,氣氛瞬間無比緊張,一股肅殺在無形中騰起來。

葉沐一時不解亞倫的話為何會讓氣氛變成這樣,因為她不知道,亞倫巧妙跳過了聖光輝騎士團誓言中的一項內容:誓死反對暴政。

但很顯然,他牢記全部誓言。那麽這件事就變得很微妙了,很難說他辭去職務離開王城是為了堅守什麽,亦或是想反對什麽。

也很難說他略過這一句是為了避免争端,還是欲蓋彌彰。

多裏安審視亞倫良久,發出一聲輕笑。他搖搖頭,目光梭巡四周,當他發現周圍沉默伫立的人竟無一例外都是熟面孔時,心裏泛起一層驚意,但他很好地将這種驚意遏制住了,并且頗為巧妙地呈現出一種與心驚截然相反的輕蔑。

他提高聲音:“你們覺得你們能做什麽呢?”

“離開王室,你們什麽都不是。你們在一個彈丸之地上做白日夢……那片領地現在有多大來着?我想想——哦,我想不起來,因為這位女侯爵的實力在領主中甚至排不進前五十名,所以她和她領地的名字從未出現在我的視野之中!”

“多裏安,夠了!”以撒沉喝。

“Well,殿下。”亞倫輕啧,目中流露失望,“我還以為您已經改掉當面得罪人的壞毛病了,沒想到您一點長進都沒有。”

“是啊,可您又能如何呢?”多裏安報以微笑,“誠然我不會找您的麻煩,但您應該感到慶幸——慶幸我對您依舊抱有足夠的敬重。否則以您今時今日的身份,我可以随時将您送上絞架。而你們這位領主——t”

話題終于又落回葉沐身上,多裏安睇視着她眯起眼睛。

葉沐平靜地與他對視,忽而覺得“神情”真是個奇特的東西。

這樣“眯起眼睛看人”的樣子,她也見以撒做過。當以撒這樣的時候,或是認真或是促狹,或是帶着一點惡作劇即将開始的頑意,總歸不會讓她有任何不适。

但現在多裏安露出如出一轍的神情,卻讓她覺得如若毒蛇般陰冷。

她心知他接下來說出的絕不會是什麽好話,而他也的确沒有讓她失望。

他的目光定在她的臉上,每一個詞都擲地有聲:“出身不明、血脈低劣,沒有任何家世與背景,宛如爛泥中爬出的蛆蟲一樣從底層爬出,憑借讨好平民的卑劣手段獲得爵位與領土,靠着子虛烏有的血統謠言穩固地位!這樣一個人——亞倫,如果我真的把你送上絞架,不,就算我把你們每個人都送上絞架——”

“嗵!”他的話沒能說完,就被猛烈的撞擊聲打斷了。

那是後腦勺撞在牆上的聲音,葉沐看了眼被以撒狠狠撞在牆上的多裏安,自覺腦後幻痛,暗暗咧嘴。

多裏安也的确很痛,張着嘴巴用力緩了好幾口氣,才艱難地發出笑音:“哇哦哥哥,你為了這樣一個賤民,對你的親弟弟動手了嗎?母後如果看到——”

“咚!”以撒把他拎起來,再度撞向牆壁,切齒冷笑,“母後無需看到,她只要聽到你剛才說的話,就已經替我動手了!”

“哈哈……哈哈,或許吧。好吧,我承認你更了解母後。”多裏安雖被以撒按在牆上,卻歪頭晃腦,一副混不吝的模樣,“但我說錯了嗎?”

以撒左手依舊按着他,右手擡起,手心一個金色光球閃現:“你再多說一個字試試。”

“哇——哦!”多裏安看向那枚金色光球,臉上露出誇張的震驚,“你要為了這樣一個女人殺了你的親弟弟嗎?”

他滿目新奇地打量以撒:“那再這之後呢?唔……親手殺了唯一的弟弟,你猜貴族們會如何反對你?到時候你怎麽辦?推翻父王自己登上王位然後壓制他們嗎?”

“哈哈,消消氣兒吧!為了這樣一個卑賤的女人不值得!”

“不然我向你道歉,好吧?随你們怎麽樣。反正,你是王儲嘛,你大可以有個情.婦,搞出幾個私生子女也不是什麽大事。”

“嘿,你!”他忽地提高聲音,視線也轉向葉沐,“讓我猜猜——你早就知道他是王子了吧?至少也知道他是個貴族!你知道拿下他能獲得怎樣的財富,哈哈,聰明的女人,你做到了!”

“多裏安!”以撒的克制已經到了極限,手裏法術的光芒驀然加劇。

“以撒!”亞倫上前握住他的胳膊,多裏安卻像發瘋一樣的不怕死:“我勸你冷靜點,真的。講道理,你總不能真的推翻父王,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