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爾維娅女親王(2 / 2)

于是在經過三天三夜的糾結之後,他聽了她的話,在某個無人的深夜,他放下了一切早已融入血液的禮儀,屏住呼吸拌好了那份飯。

然後,他就像打開了潘多拉魔盒。

他其實至今也沒想明白,為什麽明明是同樣的菜、同樣的飯拌起來吃會比普通搭配着吃要香,但這并不妨礙他在過去七天裏這樣吃了九頓。

此前他一直覺得自己對欲望還算克制,包括“食欲”,他都克制得很好。

他固然也享受夜幕餐廳的美食,但并不上瘾,從不像小鎮裏的很多食客那樣吃不到就百爪撓心,寧可排兩三個小時的隊都一定要吃。

可最近……他每天都去夜幕餐廳“按時報到”,不僅報到,還每天都厚着臉皮跟葉沐點菜。從【黃焖雞】到【土豆紅燒肉】到【家常小炒肉】,很多适合拌飯的菜品最近都被他點過名。

因此他懷疑葉沐已經猜到他在吃拌飯了,不過她并沒有戳破他,甚至沒有追問過他那天回去後有沒有嘗試她所建議的吃法。

這讓他自在了不少,他很是感謝……

二十分鐘不到,以撒已風卷殘雲般地吃完了拌飯。

餐具被系統刷新掉,他重重地松了口氣,心情依舊沉浸在美味之中。

而後他悠哉地恢複了幾位可以随意進出家門的好友的權限,接着從餐桌前站起身,上了二樓,拿出一張空白的紙頁,開始制作新的【高級傳送符】。

幾個小時後,夜深了。

以撒在這幾個小時裏一直站在卧室的窗前,靜靜望着太陽西沉,靜靜看着眼前熟悉的小鎮沒入黑暗。

即将見到的人讓他有些緊張,也讓他胡思亂想了很多人和事,包括二十多年的成長經歷,包括那座奢華的王宮,也包括記憶中那位面容已有些模糊的母親。

終于,零點到來了。以撒在視線左上角的時間跳轉成“0:00”的同時默念咒語,周圍霎時風聲呼嘯,又在短暫的黑暗之後安靜下來。

他出現在一座陌生又熟悉的石屋裏。牆壁很高,少說也有十幾米,四壁和地面上都雕刻着花紋,從布局到花紋,一切都是軸對稱的。

這裏沒有門,也沒有窗戶。如果有誰不幸誤入這裏,必定會很快陷入絕望,認為自己一輩子都将被封死在此處。

而如果真的有那種不長眼的入侵者……也的确會被封死在此處。

這是一間設計精密的密室,只有極少的幾個人被獲準進入,當然也能安然離開。

至于其他人,就算憑借高強的魔法硬闖進來,也很難活着走出去。

以撒穩了穩心神,舉步走向石屋正中央。

正中央的地面上有一幅用碎瓷磚拼成的圖畫,圖畫是圓形的,畫中是兩個女人的半身像。

她們并肩而立,目光堅定如最強悍的勇士。

以撒在畫中蹲下身,在複雜且毫無規律的碎磚中先後按下幾塊,圓盤開始轉動,繼而緩緩沉向地底。

半分鐘後,圓盤在更深一層的空間裏穩住。這裏安靜得可怕,沒有一丁點聲響。

以撒走下圓盤,圓盤立刻回升到原本的位置。當他的腳步落在地上的時候,地面泛出一些藍色的紋路,蔓延向四面八方。

借着這一點微弱的光芒,以撒得以看到些許空氣中漂浮的灰塵,然後不出所料地看到了那位女士。

她完全如他的預想:此時她穿着一件墨綠絨面的長鬥篷,鬥篷寬大的帽子從額前垂下來,幾乎完全遮住了她的面容,這是一件能量高強的法器;而在她面前半步遠的位置,一個兩三米大的水晶球憑空懸浮着,她的手正舉在水晶球面前,好似輕輕撫弄,其實并沒有直接接觸。

但在她撫弄的過程中,水晶球裏的一些黑霧在緩慢地變淡、消散。

這又是一件能量高強的法器。

以撒走到離她還有幾米遠的地方停住腳,颔首以示恭敬:“老師還是像從前一樣憂國憂民。”

西爾維娅女親王沒有回頭,威嚴的口吻裏透着冷漠:“王儲斯卡卻已經将自己的責任完全丢下了。”

好一陣死寂。

以撒措辭了好幾次,但都在說出來之前又被他否掉了。在許久之後,他只說出一句:“請您相信,我知道自己在幹什麽。”

“你真的知道嗎!”西爾維娅猛然轉過身,她情緒有些激動,連那水晶球也顧不上了。

水晶球裏一些剛剛減弱的黑霧又開始加重顏色,一團一團的,仿佛墨跡。

西爾維娅疾步踱向以撒的方向,在漆黑與安靜裏,她的話語字字擲地有聲:“你的母親選擇我與亞倫成為你的老師!她希望你能繼承她的魔法能力、你父親的溫和、亞倫的勇敢,以及我的責任心——現在,讓我看看,我可真不是個好老師,只有我辜負了她的囑托!”

“老師,那些貴族……”以撒想要解釋,西爾維娅提高聲音:“我告訴過你我和亞倫會與你應對這一切!我們會讓那些貴族學會‘适可而止’!”

以撒重新陷入沉默,西爾維娅顯得有些咄咄逼人:“可你呢?你不和任何人商量、甚至不打一聲招呼,就那樣悄悄地離開了!你覺得這是你應該做的事情嗎——無論那些貴族何等過分,你覺得這是你應該做的事情嗎!”

以撒不再做任何争辯,沉了沉,道:“我很抱歉,老師。我承認我當時行事沖動,沒有考慮後果,傷害了您的感情,辜負了對我寄予厚望的每一個人。我也很抱歉,這三年來,我一直讓大家深陷在t擔憂和不安裏。”

西爾維娅的憤怒因他這句話平息了一些,她不再那樣咄咄逼人,取而代之的是一聲長嘆和深深的無力:“我已經不年輕了,斯卡。”她轉過身,一步步回到那個懸浮的水晶球面前,重新擡起手,施放魔法,“我能感覺到自己的法力已經變得大不如前,以後還會越來越虛弱。這件事……我還能堅持多久呢?可這是你母親畢生的心血,我不能不做。”

“我并不想逼你做你不想做的事情,而且,請恕我冒昧,我也很清楚你不是當國王的料。”

“雖然表面上看,你的父親懦弱無能,而你胸懷大志,可你的‘大志’總是過于理想化——站在國王的角度,很難說這兩個特質哪個更糟糕。”

“可是,斯卡,我能怎麽辦呢?我有的選嗎?如果你不在,當我年邁老去,誰來繼承這件事情?難道讓我寄希望于多裏安?”西爾維娅說到這裏,忍不住地輕笑了一聲,連連搖頭,“這三年,他倒很有個王儲的樣子了,在某些時候甚至比你更有王儲的樣子。但我們都知道,他只會成為你父親的翻版,又或比你父親更精明、更善于逢迎。”

“斯卡啊……你覺得現在的王國,還能再經歷這樣一位國君嗎?”

她說着微微側首,左手仍維持着原本的魔法施放,但右手暫且離開了一些,運起一個白色的法術光球。

法術光球将那水晶球完全照亮,以撒得以看到它的全貌。整個球體裏都是濃重的灰黑色煙霧,翻滾着、盤懸着,莫名讓人作嘔。

“我已經很難壓制它們了,如果它們持續壯大、而我進一步衰弱……”西爾維娅苦笑,“你明白的。”

以撒走向那個水晶球。離得稍遠的時候,裏面的黑霧只是讓人不适,但當他走得足夠近,這個水晶球就顯得太大了,充斥其中的黑煙帶來一種壓迫感,他仰頭望着它,心裏多少滋生出一點畏懼。

他費了些力氣才将這種畏懼壓制住,令自己平靜地面對這種黑暗,緩緩吐字:“以撒,老師,這是我現在的名字。”

“斯卡——請您就當他死了吧,就當那個沖動、幼稚、做事不計後果的王儲死了。”

這話讓西爾維娅的臉色變得很難看:“你……”

“現在的我,真的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以撒的目光離開水晶球,鄭重地看向西爾維娅,“母親所珍重的一切不會毀在我手裏的,更不會毀在多裏安手裏。她的心願,我會幫她完成,但我需要您信任我,我需要您幫我。”

西爾維娅深吸氣,目光凝固:“你要做什麽?這三年……你幹什麽去了?你都有什麽打算?”

“很抱歉,我暫時不能解釋太多。”以撒含歉低了低頭,“請您先幫助我一次,我保證這件事不會讓您失望。等到事情結束,這些黑霧應該會暫時減淡不少,雖然這并不能改變根本,也并不意味着它們不會重新滋生出來,但我想……至少可以讓您恢複一下氣力。”

西爾維娅聽得眼中的迷茫越來越深:“我不明白……”

“我想請您利用您在大魔法師之間的人脈散播消息。”以撒抿唇,“讓大家知道【幽影林谷】深處暗藏數件高級法器,推測是老菲伊子爵當年征戰時不慎遺留的,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品。”

“……什麽?”西爾維娅完全懵掉了。

“只有您能做到這件事,老師!”以撒緊緊握住她的手,神情懇切之至,“只有您能監控到這些法器帶來的法術波動,只有您能讓人們相信這一切。”

“你說得對……我最近也确實感覺到了【幽影林谷】谷底的法術波動,但你……”西爾維娅想問“但你怎麽知道”,說到一半,突然大驚失色,“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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