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在這些天中,凱瑟琳沒有一天身上不添新傷,也沒有一天能得到足夠的食物和水。瓦倫丁還一連幾天專門挑選中午最熱的時候把她吊在後院的那棵樹上,讓她在暴曬中中暑、脫水。
偏偏那個位置還在莊園中心,瓦倫丁的莊園又修得很大,在附近布控的警員完全看不到中心位置發生了什麽,凱瑟琳一次次在折磨中昏迷,又一次次被冷水澆醒,被拉回那種令人發指的折磨之中。
今天會在外面鬧出這樣一幕,完全是因為瓦倫丁一時興起想出來打獵。
臨近小鎮西門的這一帶是一片平原,有一些簡單的獵物,也适合跑馬。瓦倫丁晨起就興致勃勃地帶着人出來,但因為學藝不精,他無論用法術還是弓箭都打不到獵物,心裏漸漸升起一股無名火。
跟着他出來的凱瑟琳并不知他的情緒是什麽時候變壞的,她只是太餓了,餓得眼前發昏。于是當看到樹下掉落的蘋果時,她就跑過去,撿起來想吃。
可是蘋果剛送到嘴邊,瓦倫丁的鞭子就抽了下來。
凱瑟琳根本沒注意到瓦倫丁是何時出現在她身邊的,但她還是條件反射地立刻縮起身體,以最快的速度護住了頭臉和腹部。這樣如果瓦倫丁手裏的鞭子繼續揮舞下來,她也可以少受一點傷害。
但這一舉動莫名地進一步激怒了瓦倫丁,他從馬背上跳下來,騎在凱瑟琳身上,左手抓住她散亂的頭發,右手猛力揮拳。
他用那些最惡毒的詞彙咒罵她,但凱瑟琳根本顧不上在意這些。她早已很虛弱了,兩拳之後就已經天旋地轉。
“喂!幹什麽呢!”
——如果不是那兩名正經受訓練的守衛剛巧路過,及時喝止了瓦倫丁的暴行,凱瑟琳現在應該已經是一具屍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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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得來嗎?”葉沐輕聲問她,連問了兩遍,凱瑟琳雖然睜着眼睛卻目光渙散,做不出t任何反應。
瓦倫丁對葉沐行為十分不滿,但礙于葉沐背後的家族不敢發作,各種措辭在腦海中轉了半天,最後也只外強中幹地說出一句:“你少管閑事!”
話音剛落,幾道人影出現在周圍。其中珍娜和切斯是一起來的,洛爾坎、艾德裏安、布萊斯各自落在相隔幾米的不同地點,又過兩秒,以撒也到了。
凱瑟琳終于恢複了一點神思,在葉沐的攙扶下想要起身,葉沐專注地扶她,瓦倫丁被完全無視,頓時更加惱火:“喂!我在跟你說話!”
他怒到已顧不得葉沐的身份和什麽背後的家族,大步上前向她伸手。
——其實,他原本的打算只是扒過葉沐的肩膀,迫使她不無視自己。
——但這個舉動讓周圍本就已很緊張的人們瞬間應激,珍娜和切斯瞳孔驟縮,一齊想沖上去把他擋開,以撒和警員們手上更直接浮現了法術光球,眼看就要襲向瓦倫丁。
可是誰都沒能來得及動手,千鈞一發之際,只見葉沐猛地站起、回身,與之同步的是瓦倫丁眼眸圓睜、雙腳一寸寸離地。
葉沐的右手依舊扶着凱瑟琳,左手緩緩地擡起來,速度恰與瓦倫丁離地的速度相同。但其實她并未碰到瓦倫丁分毫,只有一股微不可尋的淺棕色氣流在二人間湧動。
葉沐操控着法術,眼底寒冷的陰翳令瓦倫丁望而生畏。
“【神木之息】?怎麽都會這招了?”切斯吃驚地跟珍娜低語,“不是才剛30級沒多久嗎?”
“【光法鬥篷】經驗增加100%。”珍娜小聲,“升35不是什麽難事。”
“你、你你……”瓦倫丁一時真被這個法術吓住了,不過他很快冷靜下來,意識到這只是個控制法術,而且并不是多高級的法術,便大笑起來,“哈哈哈……別在這裏虛張聲勢!你打得過我嗎?等這個控制技能過去,看我……”
話沒說話,瓦倫丁耳邊疾風四起,眼前景象飛轉,但只持續了一秒。
一秒後,他仍然懸浮在半空中,不過已經換了個位置,還轉了個方向,葉沐已經在他身後二十米外了。
他面前站着的是以撒。
以撒負手而立,沒有任何動作,更沒有拿法杖、魔杖,好像法術完全不是他動用的。
可正因如此,剛剛整理好情緒的瓦倫丁徹底慌了:“你……”
因為這種法術操控,只有滿級的光明法師才能做到。
“您被捕了,瓦倫丁先生。”以撒說着話,瓦倫丁身上出現了金線,一圈圈地将他束縛。
瓦倫丁驚恐地張大嘴巴,吓得發不出任何聲音。但電光火石間,他腦海裏忽而劃過一些與現在的事毫不相幹的畫面,他被這畫面驅使着看向以撒。
以撒繼續往下說:“罪名是奴役領地居民和虐待雇員,這在本小鎮是非常嚴重的罪名,您将被沒收在本鎮的全部財産,并被判處最低五年、最高十年的刑期。刑期結束後,您會被驅逐。”
在瓦倫丁的視線中,面前的人漸漸和他記憶中的那個人重合了。
雖然他看起來成熟了不少,比幾年前多了些許沉穩和滄桑,但無論容貌輪廓還是舉手投足的氣質、說話的聲線,都沒有改變。
以撒:“由于本鎮的司法體系尚未完善,最終刑期将由領主大人與管理人員共同商議決定。”
“您對此有異議嗎?瓦倫丁先生。”
“我認得你!”瓦倫丁突然大喊起來。
以撒目光一沉,擡眸便看到瓦倫丁眼中閃出恍然大悟的精光,繼而便是放聲大笑:“我認得你!在王城……在新年晚宴上!哈哈哈!你居然會出現在這兒!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唔!!!”
一只無形的手突然扼住瓦倫丁的咽喉,瓦倫丁的聲音辄止,雙腿瘋狂亂蹬。
“以撒!”珍娜最先察覺了不對,驚聲尖叫,但當她看向以撒,一下子被他的樣子吓住了。
往日的平和溫潤蕩然無存,此時他額上、頸間青筋暴起,雙目猩紅,宛如一頭已被殺意控制的狼。
下一瞬,以撒漠然偏頭。只這麽一個輕微的動作,瓦倫丁整個人便橫過來,猶如一截撞鐘的木柱般向右飛去。
“咔——”他的腦袋徑直撞在不遠處的大樹上,隔着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所有人都似乎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只是分辨不清這聲音來自頭骨還是頸骨。
然後,他的身體毫無生機地砸了下去,略激起一小片塵土,一切便都歸于安寂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本想跟以撒讨個近乎的瓦倫丁無暇想清發生了什麽就已然斷氣,其他人更完全沒料到以撒會突然暴起殺人,一時間四下裏鴉雀無聲。
葉沐腦子都懵了,亂成一團麻。
她震驚地望着以撒,很難分辨自己在想什麽。
好像有那麽一瞬,她懊惱于領地法律尚未完善,尚未整理出針對各種殺人行為的條款——因為這種事情雖然看似最惡劣最嚴重,但發生的概率太低了,尤其在小鎮氛圍一片祥和的時候,很難想象什麽情況會觸發這種極端案例。
所以對殺人案的法律制定就推後了,他們要優先處理發生概率更大的各種治安事件,以便讓警員們在辦案的時候有法可依、有例可循。
但接着,她遲鈍地意識到剛才殺人的是以撒,這種懊惱便又轉變成了一種……慶幸。
她慶幸這一塊的法律是空缺的。或者說,雖然有王國的法條作為參考,但至少她的領地內尚未有明确的條款被公布出來。
這樣她身為領主,對目前的突發事件就有了極大的裁量權……
她對這種慶幸感到羞愧,在原世界受到的教育讓她心裏很明白,就算瓦倫丁罪行滔天也不應該被用這樣的方式殺死。以撒的殺人行為和瓦倫丁虐待奴仆的行為完全應該“一碼歸一碼”,讓他們各自承擔自己的責任。
可是,這種慶幸是油然而生的,很難被抑制。
好半晌,葉沐緩了口氣,勉強讓自己定住神,這才注意到自己不知何時松開了凱瑟琳。而凱瑟琳顯然被方才的事情吓得夠嗆,此時面色慘白地跌坐在地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不遠處已經斷氣的瓦倫丁。
“先把她帶去我家吧。”葉沐垂眸,再度伸手攙扶凱瑟琳,“跟瓦倫丁一起進入領地的其他人,你們該調查就調查、該取證就取證……”
警員們在安靜中動起來,按照葉沐的命令開始行動。
葉沐繼續說:“瓦倫丁的事情最初是艾德裏安負責的,沒收財産的事情也由你繼續辦吧,要清點明白。”
“好的……”艾德裏安颔首輕聲。
話說到此,所有人都意識到她在刻意繞開關于以撒的話題,因此當然也沒有人主動去提。
以撒自己也意識到了這一點,他一言不發地站在原地,安靜得像在反省。
直到珍娜、切斯、警員們……連帶着早就悄悄避遠的那兩名士兵都離開了,他才提步走向葉沐:“葉沐,我……”
葉沐沒有看他,她吃力地扶着凱瑟琳,一語不發地撕開了一張【初級傳送符】,眨眼就從他眼前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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