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向叶枫，叶枫微微颔首。</p>
“快刀斩乱麻，彻底歼灭，永绝后患。大鹏的魄力，是军人本色。”</p>
段鹏抿紧了嘴唇，目光灼灼。</p>
“担心日军空袭，避免重大损失。老黄的担忧，是老成谋国。”</p>
黄旭沉重地叹了口气。</p>
“都有道理。”</p>
楚天铭缓缓说道，语气里听不出褒贬。</p>
他话锋一转，“来之前，我在江边站了很久。”</p>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帐篷的帆布，回到了那片刚刚沉寂下来的战场。</p>
“望远镜里，能看到很多……很多东西。”他的声音变得更低，仿佛自言自语，却又字字砸在众人心上。</p>
“能看到我们的小伙子，冲出战壕时是什么样子，倒下时，又是什么样子。能看到冻土被血染透，是黑红色的，黏脚。能看到一个十七八岁的娃娃兵，肠子流出来了，还在往前面爬，手里紧紧攥着打空了的枪……”</p>
将领们沉默着，有些人低下了头，帐篷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p>
远处似乎又传来一声隐约的炮响，像是为这番话做着凄凉的注脚。</p>
“十年了！”</p>
楚天铭的声音陡然提高，那股深沉的悲伤瞬间被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愤怒和决绝所取代。</p>
“从北大营的枪声算起，整整十年！在这过去的十年里，我们死了多少人？多少好儿女，埋在了这片黑土地下面？他们等这一天，等了太久！我们等这一天，也等了太久！”</p>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那盏煤油灯终于彻底熄灭，一缕青烟袅袅升起。</p>
帐篷内陷入短暂的黑暗，只有从门帘缝隙透进的微光，勾勒出一个个挺拔而肃穆的身影。</p>
黑暗中，他的声音如同淬火的钢铁，冰冷而坚硬：“不能再拖了！一天都不能拖！日本人耗得起，我们耗不起！这片土地和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更耗不起！我们要的，不是把他们赶走！我们要的，是彻彻底底的胜利！是洗刷这十四年的屈辱！是要告诉所有人，这片土地，谁才是真正的主人！是要让那些牺牲的英灵，能够真正安息！”</p>
警卫员迅速重新点燃了油灯。</p>
昏黄的光亮再次洒下，照亮了楚天铭的脸。此刻，那张脸上再无半分沉重与悲伤，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坚定和熊熊燃烧的战意。</p>
他俯身，手指如铁钎一般，狠狠戳在铺开的地图上，戳在那个刚刚用无数鲜血换来的突破口上。</p>
“就在这里，松花江大桥！这就是插进关东军心脏的刀子！”</p>
他的手指猛然向北划过，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地图撕裂：“黑龙江境内的少数日军，不成气候！一纵、三纵，给我像赶羊一样，往北赶！一直赶过黑龙江，让他们滚到西伯利亚啃冰雪去！老毛子不是看热闹吗？让他们也尝尝滋味！”</p>
手指倏地转向东南：“吉林境内的残部，二纵、四纵，向东压迫！不准他们南下与辽宁主力汇合，把他们统统撵过鸭绿江！他们要回朝鲜？可以！但只能是丢盔弃甲、丧家之犬一样地滚回去！”</p>
最后，他的手掌带着无可抗拒的力量，猛地覆盖在地图上辽东辽西的大片区域，尤其是重重地按在“锦州”二字之上！</p>
“至于这里——关东军的主力，他们的精锐，号称皇军之花的部队！”</p>
楚天铭的声音斩钉截铁，如同铁锤砸在砧板上，“全部给我钉死在这里！纵深的五纵、六纵、七纵，全部压上！骑兵支队穿插分割！段鹏！”</p>
“到！”段鹏猛地立正，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p>
“你的特战大队，给我撒出去！像钉子一样扎进他们的五脏六腑！我要他们的指挥部失灵，电台哑火，补给线断掉！让他们乱！乱成一锅粥！”</p>
“是！保证完成任务！”</p>
“叶枫！”</p>
“到！”</p>
“统筹各部，拟定详细围歼计划！后勤补给，伤员转运，必须万无一失！我要的是胜利，不是惨胜！”</p>
“是！”</p>
“黄旭！”</p>
“到！”黄旭挺起胸膛。</p>
“防空！我把所有的高射机枪营、刚刚缴获的鬼子防空炮，还有从后方紧急调运的烟雾弹，全部交给你！在总攻发起前，你的工兵部队，给我在关键节点尽可能多地布置假目标、假阵地！我要你织起一张网，一张能最大限度遮住小鬼子眼睛，挡住他们炸弹的网！减少空中威胁，就看你的了！”</p>
说到这里的时候，楚天铭的身上凌冽的杀机一闪而过，郑重地说道：“之前的时候考虑到华北和华南战场，我们的战机没有大规模的进行参战。”</p>
“这一次，空军飞行大队出动五百架战机负责掩护，即使小鬼子本土的所有飞机全都飞来，我也要让它有命来，没命回去！”</p>
“明白！豁出命去，也不让鬼子的飞机好过！”</p>
楚天铭直起身，目光如炬，再次扫过每一位将领激动而坚毅的脸庞。他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军刀，寒光四射，响彻在整个指挥部，也注定要响彻在整个东北战场：</p>
“不再争论，不再犹豫！这就是最终决定：分割、驱赶、围歼！北赶、东逐、南面——绝杀！”</p>
“三个月！”</p>
楚天铭伸出三根手指，声音如同雷霆般在帐篷内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志和必胜的信念，“我只要三个月！三个月之内，光复东北全境！把日本关东军的番号，从我们的土地上，彻底抹掉！”</p>
“此战，有进无退！有敌无我！不成功，便成仁！”</p>
命令已下，决心如铁。</p>
灯光摇曳，将楚天铭的身影投射在帐篷上，巨大而巍峨，如同山岳。</p>
一场决定东北命运，乃至影响整个战争走向的最终战略，在这片硝烟未散的密林里，尘埃落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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