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那几个死人那看看。”瑟睿说,“有些东西要验证一下。”
迎着晨曦,鬼哭狼嚎的声音开始减弱。
嚎叫声远播,惊起飞鸟,遏制虫鸣。
食粪者从囚车中睁开眼,感受到身下的晃动,他坐起身。发现自己坐在一辆马车上,一匹驽马正缓缓拉车,后方亦步亦趋跟着两个人。
“湿润的宿疾气味,扑鼻而来啊……”
他呢喃着,看向铁窗外,半双眼睛正在栏杆另一边盯着他,面色不善。
食粪者看着蒙葛特:“哦,我的兄弟。”
蒙葛特脸色更差了,停止了推车。
“老实交代吧,我们已经掌握了你的犯罪证据,不要浪费大家时间了。”蒙葛特说。
兰斯桑克斯:“我们掌握的事实已经足够给你定罪了,不过不用想,你肯定还有些其他事情,直接交代,可以从轻处理哦。”
食粪者就那么看着蒙葛特和兰斯桑克斯两个人,一言不发,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蒙葛特猛然前冲,拍到铁栏杆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快点交代那些人你是怎么杀的!”
兰斯桑克斯把蒙葛特拉过去,笑吟吟对食粪者说:
“小哥哥,不要有那么大压力,你……渴不渴,饿不饿啊?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我去给你买。”
食粪者说:“我想吃屎。”
“嗯?”兰斯桑克斯脖子如蛇人一般扭曲起来,弯成一个问号。
食粪者平静地看着兰斯桑克斯:
“要新鲜的,你能在这里蹲下现拉吗?”
兰斯桑克斯柔和的笑容僵了一会儿,随后以比蒙葛特更快速更刚猛的速度轰向牢房,直接把铁栅栏撕开。
兰斯桑克斯十指变爪,闪着锐利寒光:
“老娘这就吃了你让你变成排泄物!”
蒙葛特连忙过去拉住兰斯桑克斯:
“冷静冷静,说好的你唱白脸呢。”
兰斯桑克斯在蒙葛特怀里又扭了许久,才放下撕碎食粪者的想法,气鼓鼓地看着食粪者,幽怨地对蒙葛特说:
“这次失策了,应该你唱白脸的。”
平常审讯兰斯桑克斯姣好柔美的面容,加上对圣女技能的修习,外表形象就是一个温柔修女。蒙葛特则凭借着凶恶的恶兆之子形象把别人吓破胆。
没想到这次遇到了食粪者这个奇葩,喜欢恶兆却对普通人没兴趣。
蒙葛特叹了口气,自己站到囚车前,隔着那已经被拉开的铁栅栏,直视食粪者:
“我们是不会放弃的,你自己坦白吧。”
食粪者目光越过蒙葛特,看向远方:
“这是一个宁静的清晨啊。”
蒙葛特皱眉,沉默以对。
食粪者说:“你睡过一个好觉吗?醒来以后没有疲惫,没有困倦,自然地睁开眼睛,立刻就可以起来工作。那就是一个好的睡眠。好觉,需要宁静,需要湿润熟成的宿疾,需要甜美衰败的腐烂地……”
食粪者看向蒙葛特:
“你打扰了我的清净。”
“而你让我根本没睡。”蒙葛特眼神可怕,“不要用这些似是而非的话搪塞我。”
食粪者沉默以对,不发一言。
“你在拖延?在等待别人赎你?你以为你能逃掉吗?除了那商人,没人在乎你。而我能带你出来,商人是同意的。明白了吗,没人会救你,你唯一的出路只有老实交代。”蒙葛特语气凶恶。
他取出那些被害人的画像:
“这些人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食粪者说:“我说不是,你会信吗?”
蒙葛特愣一下,继而大怒,敲打铁笼子,恫吓着食粪者:
“别跟我打马虎眼,你不需要反问,只需要回答!”
“我记得我已经回答了。”食粪者说,“而我回答与否也不重要,你早已给出了答案,为什么还要走这狗屎一样的流程?”
食粪者不屑一顾:“拉屎是无可逃避的流程,就像无敌的赐福一样不可避免。但你明明可以避免这些无趣的流程,为什么还要继续这连狗屎都不如的审讯。”
“你觉得自己被冤枉了?”蒙葛特说。
食粪者又看了一眼那图像:
“或许没有,我的兄弟。”
蒙葛特手里握住光矛,将食粪者捅了个对穿:“给我老实回答!”
食粪者吐出一口血,狂笑起来:
“没错,就是这样,这样才对!这才是你们的审讯方式,只有认定了我是凶手,你才会这样审讯。你愿意如此对我,我很高兴——那说明你认可我了。丑恶便是原罪,一切罪行都应该让他们背负。”
食粪者扬起那丑恶的恶兆铠甲,血沫伴随大笑一同喷出:
“啊,黄金树,多么美丽的准则!”
蒙葛特听到食粪者嘲讽黄金树,愈发暴怒,眼睛红起来,手上变出金锤,轰击着食粪者的头盔。
兰斯桑克斯感觉蒙葛特状态有些不对,连忙拉住他: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别冲动。”
兰斯桑克斯的声音似乎让蒙葛特恢复了清醒,看着溅在手上的血,倒退几步。
食粪者一半的头盔凹陷下去,狂喷几口血,血液堵在喉咙,让他的话仿佛深海下的怪兽:
“可惜我的兄弟,你是个恶兆,如果你是黄金之民,就更完美了。”
蒙葛特喘息着,试图平静。
他看到食粪者的这身铠甲,就有一种遏制不住的怒意。
食粪者长得很丑,可再怎么丑,他也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普通通的褪色者。可他却要说自己是恶兆,甚至要和自己称兄道弟。
厌恶,憎恶,蒙葛特恨不得碾碎这个不懂珍惜自己天赋的身体的家伙。
因为这具身体,蒙葛特在下水道不知道度过多少个日夜。闻着恶臭,仰望黄金树,偶尔在梦中,梦到自己作为一个正常人,与一位金发姑娘相爱,一生平凡。
而眼前这家伙,却把那丑恶的身体穿在外面,装模作样地跑进下水道监牢……
蒙葛特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恨不得当场拍死这亵渎的褪色者。
兰斯桑克斯贴紧蒙葛特,手摸着他的恶兆角:“不要生气,不要悲伤,我在这。”
兰斯桑克斯的安抚下,蒙葛特渐渐平静下来。
他长出一口气,凝重地问食粪者:
“我最后问你一遍,这事你知道什么,有什么要说的。我要听实话。”
食粪者直勾勾盯着蒙葛特,开口说话:
“不是这样的。”
“不是你干的?”蒙葛特说。
“不该是这样。”刚刚无论怎么打骂都没反应的食粪者语气突然变化了,嗓音低沉嘶哑,仿佛压抑着什么,“你是个恶兆,你不该被这样对待的,你不该被爱……”
“被爱……”蒙葛特一瞬间还没反应过来。
“你是个叛徒,兄弟。”食粪者轻轻说出这句话,猛然从囚车中窜出。
脊椎大剑在空中撕出呜咽,纵斩而去。
不是直冲蒙葛特面门,而是冲着抱着蒙葛特的兰斯桑克斯去。
“你背叛了恶兆,操你妈!”食粪者嚎叫一声,冲出囚车,另一只手顺势抄起囚车,连车带马,朝蒙葛特的脑袋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