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來運轉

經過教職工辦公室時，陸平洋被裏面的老師喊住，停住腳步拐進去，就聽到對方問：“上完今天的課，你是不是就要回雲省了？”

“對，今天晚上的火車。”

老師面露驚訝：“這麽着急？”

陸平洋回答說道：“我回去差不多要坐兩天火車，三號之前要去學校報名。”

“也是。”老師想起來，笑着說道，“你這次回去，以後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再見，我提前在這裏祝你明年高考取得佳績，未來鵬程萬裏。”

“謝謝老師。”陸平洋真誠道謝，又跟對方寒暄了幾句才轉身出去。

出辦公室拐彎就是樓道，陸平洋剛下去一層，就看到葉喬站在下面一層，靠着牆壁等待着。

他愣了下，三兩步走下去問：“等多久了？”

葉喬像是才發愣，擡頭看了他一會才搖頭：“沒多久。”

陸平洋剛來臨江那會，程蔓是希望兩人能好好相處的，為此交代過好幾次，讓他們上下學一起走。

但兩人性別不同，又是剛認識，沒太多共同話題，上學跟大院裏其他人一起倒也還好，放學就他們兩個人，很容易尴尬。

所以兩人同行沒幾天，就沒再刻意等過對方。

當然，因為去家屬院的公交半小時才有一趟，兩人課表又完全一樣，所以總是能在車上碰到，只是很少交談。

很多時候就是這樣，不認識也就算了，認識了卻不交談，下次再見面兩人會更尴尬。

于是慢慢的，初見聊得還算愉快的兩人，慢慢就不說話了。

轉折在八月初的某一天。

雖然陸平洋來臨江是因為學習壓力大，希望通過輔導班提升成績，但他這個人并不會拘着自己，到了臨江後也沒有一味苦讀。

因為從王秋梅和程蔓口中知道了臨江的一些老字號，還有新開的飯館，所以熟悉臨江後，他上完課後時不時會抽時間去找吃的。

不過因為下午還要回顧和寫作業，他去的地方都不遠，是從紡織廠坐車半小時能到的，這樣他十二點半左右能到，一點半左右能吃完回去，不影響下午的計劃。

他都計劃好了，程蔓和陸平洲聽說過後自然不會反對，反正他這麽高的個，到哪都不怕被欺負。

那天他如常去買吃的，結果吃完經過一條巷子時，正好碰到葉喬和朋友被人幾個流裏流氣的青年堵在路上，“邀請”她們一起出去玩。

說是邀請，實際上跟逼迫差不多，而且她們要是真去了，玩什麽真不一定。

別說陸平洋認識葉喬和她朋友，就算她們是陌生人，陸平洋都不可能置之不理，于是他沖了上去。

雖然跟陸平洲過招的時候，陸平洋總是被壓制得無力反抗，但軍體拳他也是熟的，應付幾個小混混完全沒問題。

陸平洋把那些人打得抱頭鼠竄。

只是人雖然被打跑了，但兩個女孩，尤其是葉喬朋友被吓得不行，所以他送佛送到西，跟葉喬一起把她送了回去，再一起坐車回駐地家屬院。

那次之後，兩人開始一起回去。

這裏的一起回，跟之前在公交車站碰到不同，而是如果一方下學比較早，另一方會在樓道裏等。

兩人走在路上也不再會像以前那樣找不到話題，剛開始是聊對方那天為什麽會出現在那條巷子裏，然後就開始聊美食。

雖然葉喬跟随父母搬到臨江已有三年多，但這幾年也是她學業最終的幾年，沒多少出去玩的機會，程蔓說過的飯館，她很多都不知道。

所以後來再熟悉一些，兩人會趁上完課，一起去程蔓提過的飯館吃東西。

吃着吃着，兩人就更熟悉了。

下樓的時候，葉喬問道：“你要去吃東西嗎？”

兩人每次出去吃東西，都會提前約好時間，所以聽到這問題陸平洋有點猶豫：“我沒跟王姐說中午不回去。”過了會又問，“你想去哪裏吃？”

葉喬也不知道去哪，她只是心裏有點亂，才沒話找話問了那麽一句，搖頭說道：“還是回去吃吧，免得浪費食物。”

陸平洋嗯了聲，和她并排往外走。

但經過紡織廠外美食攤時，陸平洋停住了腳步，問道：“你吃不吃土豆片？”

“啊？”葉喬擡頭，“你不是要回去吃中午飯嗎？”

“沒關系，一份土豆片填不飽肚子。”陸平洋見她不反對，走到攤販老板面前，要了兩份炸土豆片。

葉喬見了連忙說自己給錢，但陸平洋擺手說道：“我晚上就要回去了，這碗土豆片就當我請你的。”

葉喬聞言神色黯淡下來，收回要付錢的手說：“那……謝謝。”

“這段時間也多謝你照顧我。”陸平洋邊說邊問，“你吃中辣還是微辣？”

“微辣吧。”

“行，”陸平洋轉頭跟老板強調，“一份要微辣。”

老板樂呵呵地說了聲好，繼續炸土豆片，随着土豆片的香味飄出，陸平洋又左右看去，讓葉喬等一會，自己去賣奶茶的攤子前買了兩杯奶茶。

奶茶都是提前煮好的，有顧客直接盛出加料就行，所以做得很快，陸平洋端着奶茶回到賣土豆片的攤子前時，土豆片還沒做好。

他遞了杯奶茶給葉喬，然後自己低頭喝了口：“等回了昆城，我就喝不到奶茶了。”

葉喬聞言脫口而出：“你也可以不回去啊。”

“不回去？”

葉喬怕他誤會，說道：“我的意思是，你可以轉學來臨江讀書，你這段時間成績不是提高了很多嗎？如果來臨江讀書，就可以繼續報輔導班，對成績也有幫助吧？”

陸平洋眉頭微皺：“雖然理論上是這樣，但是這邊高考分數線比雲省高不少，以我的成績，來臨江高考……估計會更難。”

葉喬之前沒想到這方面，聽他說完有些不好意思道：“這樣啊。”

“嗯，而且我爸媽都在昆城，我肯定要回去讀書。”

說話間，土豆片好了，老板盛出兩碗，詢問過後直接幫他們端到旁邊的凳子上。

兩人坐下後，葉喬沒有立刻吃東西，小口小口地抿着奶茶，許久才擡頭問：“你以後還會來臨江嗎？”

“會吧？”陸平洋說得不是很确定。

葉喬卻連忙問：“什麽時候？”

陸平洋說道：“高考以後吧，如果我爸媽不反對的話。”

葉喬臉上終于露出笑容：“好啊，到時候你來了臨江，我請你吃東西。”

“行。”

“回去後你也可以給我寫信。”

“好。”

“有好的題集，我也會寄給你。”

聽到這裏陸平洋忍不住問：“你是不是舍不得我？”

葉喬愣住，紅暈爬上臉頰，細密的汗從額頭滑落，她低頭抿了口奶茶說：“我們是朋友，我舍不得你不是很正常嗎？”

“哦，也對。”

陸平洋來的時候帶了那麽多特産，現在要回去了，于情于理，程蔓都不能讓他空着手。

但臨江确實沒什麽特産可買。

臨江小吃雖然多，但現在的技術不足以将它們做成速食，沒法帶。鹵味鴨脖也一樣，現在天氣那麽熱，最多車上吃兩天，帶不回昆城。

程蔓挑來選去，買了一盒港餅一盒麻糖，再來兩瓶黃酒，哦，還有二十來個屯鳥蛋。屯鳥是臨市特産，外面沒人養殖，據說屯鳥蛋有清熱降逆的功效，吃了對身體有好處。

除了這些，程蔓還給陸父和李春華各買了身衣服，這樣陸平洋帶回去的禮不至于太薄。

這些東西是程蔓陸陸續續準備的，今天簡單收拾一下，裝進袋子就行。

雖然不費什麽時間，但下午程蔓還是回來得挺早，将裝好的禮物拿給陸平洋，并特意交代裏面有蛋，囑咐他路上輕拿輕放。

另外程蔓還拿了一卷試卷給陸平洋：“這是輔導班老師最新出的試卷，你拿回去寫，有不懂的問老師，也可以寫信來問我，我幫你問別人。後面再有新的試卷，我也會給你奇，你回去後記得踏實學習，争取明年考出好成績。”

陸平洋接過試卷，翻閱着碩：“謝謝嫂子。”

兩人正說着話，外面突然傳來咚咚咚的腳步聲，緊接着響起程程的聲音：“王阿姨小叔在家嗎？”

“在房間裏收拾東西呢。”

“收東西？”程程聲音疑惑，咚咚咚跑進陸平洋房間，看到程蔓驚訝問，“媽媽你回來啦？”

說完視線下移，落到地上的兩袋行李上：“小叔你真的在收東西啊？你為什麽要收東西啊？”

“我要回去了。”

程程不知道這件事，愣了下問：“回去哪裏？”

程蔓笑道：“當然是回小叔家裏，你爺爺奶奶那。”

“那不是很遠？”

其實程程并不知道陸父在哪座城市，但她記得去那裏要很久，表情垮下來問：“小叔可以不走嗎？”

“當然不可以，小叔叔要回去上學的。”

“可是小叔不是一直在上學嗎？為什麽還要回去？”

“他之前上的是補習班，現在要回去上的是高中，而且爺爺奶奶都在昆城，如果小叔一直不回去，他們會很想他的。”程蔓輕聲問道，“如果你很長時間沒有看到爸爸媽媽，也會很像我們對不對？”

“對。”小姑娘點頭，情緒低落下來，“小叔什麽時候回去？”

陸平洋說道：“買的是晚上的火車票。”

“我們待會先吃晚飯，吃完再去送小叔。”

雖然還能一起吃一頓晚飯，但想到陸平洋晚上就要走了，程程心裏實在高興不起來，嘆氣說道：“好吧。”

不止這會，晚上吃飯時程程的心情依然低落，平時一頓能吃兩碗飯的小姑娘，今天一碗飯就飽了。

陸平洋倒是吃了五碗飯，倒不是他今天胃口格外好，而是家裏的碗本身就比較小，且火車上的食物太難吃，今天吃撐點，明天也能少吃點。

吃完飯留王芳在家收拾，其他人都出門去送陸平洋。

走到院子外面，往前走時陸平洋像是突然想起什麽，轉頭往後看了眼。他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什麽，只是當葉喬出現在視線裏時，臉上不由自主露出了笑容，伸手沖她揮了揮。

注意到陸平洋的動作，程蔓也往回看了眼，問道：“你要不要去跟她道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