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爸爸

從燕敏芝口中得知羅文欣離職始末後，程蔓沒有特意去找程進提這件事。

反正她不說，程進也遲早是會知道的。

程蔓也不擔心羅文欣歪曲事實回家告狀，程進聽後什麽都不說也就算了，但如果他信了羅文欣的話，敢過來跟她抱怨，她肯定要罵他一頓。

大不了以後不做兄妹了。

好在程進沒有糊塗到這程度，非但沒有信羅文欣的話，還親自過來向程蔓道了歉。

見他心裏有數，程蔓因為這件事憋悶的心也舒服了些，直接說道：“大嫂這個人怎麽樣，我不做評判，但她到了敏芝店裏後，說這個罵那個，離職前還在顧客面前跟店長吵架……”

程進愣住：“吵架？”

程蔓止住聲音，面露詫異問：“你不知道？”

嘴上那麽說，程蔓心裏卻并不覺得意外，羅文欣在燕敏芝店裏那麽橫，她敢把自己做的那些事說給程進聽才怪，離職原因肯定是自己怎麽怎麽受委屈了。

果然，程進說道：“文欣說她店長把她臭罵了一頓她才離職的。”

程蔓聽笑了，問：“她有說店長罵她的原因嗎？”

都說夫妻是一體的，應該要互相信任，但程進和羅文欣之間的相處全完不是這個樣。因為前些年發生的事，他們早就離了心，這些年不過是湊合過日子。

這沒什麽奇怪的，世上湊合過的人多的去了，別說他們只是觀念不同，很多夫妻坐到一起半天也說不上兩句話的，還有隔三差五吵得天翻地覆的，不也能過一輩子嗎？

因此，程進和羅文欣雖然是夫妻，但兩人之間是沒有多少信任的。

羅文欣說的離職原因，程進就沒敢全信，所以他才會來找程蔓，一是問問她知不知道這件事，二如果她知道，他也想搞清楚離職原因到底是什麽。

和平離職也就算了，要是其中有什麽不愉快，他肯定也不能直接把爛攤子扔給程蔓，什麽都不管不問。

所以一見程蔓臉上的笑，程進就猜到了羅文欣可能沒說實話，猶豫着說：“她說是因為店長針對她。”

程蔓輕笑一聲：“呵。”

“你嫂子那個人我是知道的，嘴裏沒幾句真話，所以她說的理由我不怎麽信，但我也不好去店裏問，今天過來找你，也是想問一問你知不知道情況。”

程蔓點頭道：“我确實知道情況。”

“到底是怎麽回事？”

“這事得從她到敏芝店裏說起……”

既然要說，程蔓肯定不可能只說這一次争吵，就把燕敏芝告訴她的那些話，原原本本地都跟程進說了。

程進越聽臉色越黑，到最後氣得差點就要回去把羅文欣押過來道歉，說道：“這件事是我對不起你，我總以為只要給她重新找一份工作，她就能踏實下來，結果鬧成這樣，燕同志來找你的時候有沒有說什麽？”

“她還好，但她店裏員工這段時間受了不少委屈，本來我想拿點錢，或者給買點水果送過去表示歉意，可敏芝沒要。”

程進當了好幾年組長，人情世故都是懂的，聞言立刻說道：“是該這樣，但這錢不應該你來出，回去後我會跟文欣談談這件事，帶她去店裏給之前的同事道歉。”

“行是行，但你媳婦那脾氣，可別在道歉的時候又鬧起來。”

“應該……”程進想說不至于，可想想又覺得羅文欣幹得出來這種事，說道，“要不，我一個人去？”

“你自己決定吧，确定她不會鬧起來，可以跟她一起去，不确定自己去也行，”程蔓想了想說，“估計她那些同事也不是很想再見到她。”

程進嘆了口氣：“我回去跟她談談再看吧。”

程蔓點頭，又說道：“她在敏芝店裏做的那些事，我雖然沒想到，但也不是毫無預料，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話，就是因為知道她這個脾氣，之前你找我說想讓她到輔導班上班，我才不敢答應，敏芝是外人，她進去後都敢對同事們指手畫腳，要是進了輔導班，誰還管得了她？”

要是以前，程進可能會說自己會勸誡羅文欣，但現在她都鬧騰過了，這話他實在說不出口。

程蔓繼續道：“對敏芝來說，她怎麽說都是個外人，真鬧得難看了，開她也容易。但我不一樣，我跟她是姑嫂，她在我輔導班裏鬧事，我想開她都不好辦，所以我才會找敏芝幫忙。雖然敏芝那也是私營單位，但口碑打出來了，福利待遇也是附近比較好的，只要踏踏實實做事，不會比國營單位差，可你看現在鬧的……”

程進無奈道：“有時候，我也不太理解她在想什麽。”

程蔓沉着臉說：“反正從今以後，我是絕對不會幫她找工作了，她再有什麽想法什麽要求，你也不要來找我說。”

“我也沒臉再來找你幫忙，”程進苦笑着說道，“而且我聽她的意思，還是想做生意。”

程蔓和程進怎麽說都是親兄妹，哪怕因為羅文欣作妖，這些年關系不如以往，她心裏還是盼着他好的。

聽出他話裏的松動，程蔓問道：“你不會改變主意，答應讓她去做生意吧？”

“她不想去那些私營單位上班，國營單位她又進不了，還總是在家裏鬧騰說要做生意……”程進揉着眉心說道，“我就想要不讓她試一試，成了當然最好，要是沒成，說不定她以後能收收心，踏踏實實找個事做。”

在這件事上，程蔓沒有程進那麽樂觀，但說到底這是他們夫妻兩個人的事，她摻和太多可能也是吃力不讨好，便只問了句：“你們手頭的錢夠她做生意？”

“這你放心，她做成本太高的生意我肯定不會答應，三五百我還是能拿得出來的。”

雖然程進沒競争上車間副主任，但組長工資也不低，本來以他的工資，羅文欣只要找個月入二三十的工作，他們家日子能過得挺滋潤。

但羅文欣就是不滿足，非要鬧。

“她打算做什麽生意？三五百能夠？”

“做吃的吧，具體的我還沒跟她談，”程進皺着眉說，“不管夠不夠，這是我的底線，多的沒有，後面她要是再鬧，這日子我也不想過了。”

程蔓點頭：“你心裏有數就行。”

那次聊完後，程蔓沒再跟程進聊羅文欣相關的事，只偶然碰到燕敏芝時，聽她說了他到店裏道歉的事。

燕敏芝說：“其實你嫂子離職後那些事都過去了，你大哥沒必要特意來道歉的。”

程蔓聽她只提了程進，就知道他估計沒能說通羅文欣，便也沒有多問，只笑着說：“本來就是他媳婦給你們添了麻煩，他去道歉是應該的。”

至此這件事算是徹底了結了。

嗯，如果羅文欣後續做的生意不是賣奶茶的話。

得知這件事時，程蔓心裏非常無語。

雖然蒙古奶茶很出名，但後世流行起來的珍珠奶茶是從灣島傳出來的，在現實世界裏，這個年代內陸是沒有珍珠奶茶的。

這個世界有，是因為燕敏芝是重生的，她在店裏推出了珍珠奶茶。

但燕敏芝不是那種重生後，會把自己知道并能做出來的美食據為己有的人，她從來沒說過奶茶是她的發明，也不排斥別人跟風。

這兩年臨江陸續也開了幾家賣奶茶的店鋪，生意也都很紅火。

羅文欣只有一個小攤子，夾在其中并不顯眼，也沒什麽可指摘的。

只是她前腳從燕敏芝店裏辭職，後腳就擺攤賣奶茶，行為很難不讓人多想。

程蔓不用問，就知道她是在哪裏學會的做奶茶，而且她這主意怕是離職前就有了，所以辭職的時候她才那麽有底氣。

得虧燕敏芝不計較，否則羅文欣這麽一通攪合，程蔓和她連朋友都沒得做。

所以這次程蔓沒像之前那樣好說話，而是當着全家人的面直接說道：“從今以後，我不想在家裏看到她，她來我就走。”

雖然做奶茶需要的原料都不便宜，一杯兩百毫升的珍珠奶茶就要八毛錢，但這兩年下海做生意的人越來越多，五毛對那些有錢人來說根本不算什麽。

羅文欣做奶茶的手藝又是從燕敏芝店裏學的，所以這奶茶生意比她想象的更好做，開業才幾天她就掙了一百多。

就這，還是因為她剛開始做生意，不敢準備太多原材料。

接下來羅文欣打算辛苦一點，每天多做一些奶茶，争取一天掙一百，一年掙它個三五萬。

想到自己一個人能掙那麽多錢，羅文欣整個人都抖了起來，以前她怵程蔓，現在可不怕她，聞言臉色一沉問：“程蔓你什麽意思？”

程蔓臉色冷淡：“沒什麽意思，就是看你覺得惡心。”

羅文欣氣得呦，當時就沖了上去想給程蔓一巴掌，但還沒挨到人呢，就被陸平洲給反扭住了手。羅文欣正準備破口大罵，但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程進給拖回家了。

到家後羅文欣很不高興，她早就看不慣程蔓那目中無人的模樣了，不就是能掙錢嗎？看把她給能耐的。

她也很不滿意程進的态度，以前他掙錢多，所以家裏他說了算，可她幾天就掙了一百多，頂他兩個月收入了，他憑什麽對他指手畫腳？

就沖程進嚷嚷了起來，說他是窩囊廢，人都騎到他媳婦頭上了，他都不知道搭把手，還跟人道歉，她為什麽要向他們道歉？

程進心裏也充滿了對羅文欣的不滿。

這份不滿是從知道羅文欣離職這件事萌生的，到知道她離職的始末，不滿的種子開始發芽，到知道她打算做奶茶生意，猜到她離職前就可能想好了，卻一直瞞着他時，發芽的種子開始迅速生長。

而現在，他心裏積累的不滿差不多到了頂峰。

是，他也喜歡錢，想掙更多的錢，但他覺得做人還是要有點底線的，像羅文欣這樣偷學完手藝就翻臉不認人，他實在難以接受。

并且她能去燕敏芝店裏上班，是他找程蔓幫的忙，可她在做這些決定時，根本沒想過會不會讓他和程蔓難做人。

聽到羅文欣的指責，程進心裏的火也越少越烈，就也擡高聲音跟她吵了起來。

吵到最後，程進大聲說道：“這日子你要是不想過了，咱們就趁早離！”

以前程進一說這話，羅文欣就會認慫，但有錢就有底氣，所以這次再聽到這話，她心裏一點都不慌，大聲說道：“離就離！誰不離誰是小狗！”

程蔓是隔了幾天後才知道這件事的，當時程進和羅文欣的離婚手續都辦完了，後者也從機械廠職工院搬了出去。

雖然程蔓很厭惡羅文欣，覺得程進不跟她離婚，以後他們這兄妹會很難做下去，但聽說這件事時也忍不住目瞪口呆。

“他們離婚的速度是不是太快了？”

是，這年代沒有離婚冷靜期，想離直接去相關部門辦手續就行。可離婚是大事，一般夫妻離婚之前都會扯一段時間的皮，包括房子怎麽分，錢怎麽分，孩子跟誰等等，三五個月能離都算是速度的。

程進和羅文欣從吵架到離婚才過去多久？

這不像他們的風格啊。

王秋梅冷笑一聲說：“她是要賺大錢的人，哪還看得上咱們家屬院的房子？”

“看不上房子總能看上錢吧。”

這幾年房價雖然沒到瘋漲的程度，但跟八十年代初那會比起來，翻倍是有的，像王秋梅他們住的房子，一間都要七八百。

程進一家住的樓房要貴一點，九百左右一間，碰上大方的賣到四位數也有可能。

程進和羅文欣名下有兩套房，一間是機械廠分給程進的，一間是他們夫妻前兩年買的，兩間房加起來能有小一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