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林粟彎腰拍了拍褲子,不以為意地說:“走吧。”術賜
她說完就想越過謝景聿,但他沒讓。
“我走前面。”謝景聿說。
“你不認路。”
“你告訴我就行。”
謝景聿不給林粟再開口反駁的機會,轉過身撥開樹枝,問:“往哪走?”
林粟遲疑了一秒,“右邊。”
謝景聿在前頭開路,他一邊撇開野草,一邊拂開樹枝,等林粟跟過來後才松手接着往前走。
沒多久,他們?就到了山道上。
山道雖然也是凹凸不平,狹窄難當,但平時走的人?多,泥土被踩得更緊實,就好走一些。
這爿果?然有一些溪邊沒有的植物,高大?的木本植物和低矮的草本植物相生相伴,豐富着茶嶺的野生植物種群。
謝景聿拍完一株野生杜鵑,再回頭時發現林粟這回沒在背單詞,她不知道從哪兒摘的龍須草,正拿在手上把玩。
“你在編什麽?”謝景聿收起手機,走過去問。
林粟沒想到謝景聿會主動和自己搭話,現在并不是非要開口的時候。
她擡起頭,把手上的東西展示給他看,“蜻蜓。”
謝景聿垂眼,她的掌心?上躺着一個半成品,已經能看出蜻蜓的形狀了。
“你還會草編?”
“小時候和村裏的老人?學的。”林粟收手,熟練地折着龍須草,說:“這個能賣錢。”
“你賣出去過?”
林粟笑了下,“當然。”
謝景聿似乎是第一回 看見林粟笑,不由?一愣。
林粟見謝景聿表情有異,意識到了什麽,立刻斂起了笑。
她不自在地低下頭,摸着手上的蜻蜓,輕聲說:“小學的時候我會做來賣給村裏的小孩。”
“多少錢?”
“一毛錢一只。”
謝景聿訝然,“這麽便宜?”
林粟解釋說:“山裏的孩子都?沒什麽錢,一毛錢一個才賣得出去,貴了就沒人?買了。”
“而且編這個不需要成本,一毛也是賺的。”
她不是賣着玩玩的,是真心?在賺錢。
到底是多艱苦的環境,才會讓她連一毛錢都?要辛辛苦苦地賺?
謝景聿看着林粟,心?情微妙。
“太?陽要下山了,我們?不能再在山裏呆着了,晚點野豬該出來覓食了。”
林粟說得認真,這回她不是在恐吓他。
謝景聿點頭,“走吧。”
他們?沿着山道往下走,謝景聿打?前,林粟墊後。
到了村道上,太?陽将?落未落,斜斜地懸在西邊的天?空上,像是一顆瓦數漸低的燈泡。
謝景聿中午是坐鎮上的摩的上山的,但現在是傍晚,不會有開摩的的師傅在山上接客。
林粟攔了輛載着茶葉要送到山下茶廠的三輪車,示意謝景聿上車。
“這個點沒別的車下山了,你讓人?上來接也沒那?麽快……将?就一下吧。”
謝景聿掃了眼三輪車車鬥上一筐筐的鮮茶葉,猶豫了幾秒,爬了上去。
林粟見狀,松了一口氣。
謝景聿在車上,低頭看向林粟,那?眼神好像在問:你怎麽不上來?
林粟怔了下,她沒想到謝景聿還會想讓自己陪他下山。
孫玉芬讓她好好照顧謝景聿,既然如此?,送人?下山也是應該的吧?
林粟不作他想,爬上了車。
山路颠簸,三輪車減震效果?不佳,幾乎回回都?是硬着陸。謝景聿和林粟一人?一邊,背靠着車身,面對面蹲坐在車鬥上,時不時被颠一下。
他們?都?沒說話。
走了一下午,體力已經耗盡,再沒有多餘的精力用來交談。
何況他們?也不是能相談盡歡的關系,今天?已經是他們?說最多話的一天?了。
山路迂曲,謝景聿被颠得沒了脾氣,他抿直了嘴,閉上眼睛。在這當口,他忽然想起林粟之前和周與森說她每天?走路上學的事。
就是這條路。
謝景聿緩緩睜眼看向對面,視線相觸的那?刻,林粟率先別開了眼。
“你……”謝景聿開口,因為幹渴,聲音微啞。
“嗯?”林粟回頭,表情疑惑。
謝景聿喉頭一動,說:“今天?謝謝。”
謝景聿一向有教養,林粟是知道的,她很有分寸,客套地回道:“不客氣,我沒幫上什麽忙。”
公事公辦的口吻,不帶一點私人?情緒,明明之前她也是這麽說話的,但不知道怎麽回事,謝景聿這回聽着,心?裏不太?舒服。
究其?原因,大?概是今天?和之前不一樣?,他這次說的話是不帶芥蒂的,但林粟不是。
她還是很謹慎、提防。
謝景聿垂眼,看向林粟手中的草蜻蜓,眸光微動,問:“這只蜻蜓……賣嗎?”
“啊?”林粟睜圓了眼,表情錯愕。
謝景聿見她發懵,反倒勾了下唇,說:“我想要。”
“這只編的不好。”林粟想了下,說:“你要是不趕時間,一會兒我可以給你編一只新的。”
“不用。”謝景聿盯着林粟,篤然道:“我就要你手上的這只。”
林粟沒想到謝景聿這樣?的小少爺會對草編這樣?的鄉野玩意兒感興趣。
“不賣嗎?”謝景聿問。
林粟搖頭,她把身子往前湊了湊,擡起手把蜻蜓遞過去。
“送你了。”
謝景聿掀起眼睑,目光輕落在林粟的臉上。
“為什麽?”他問。
她剛才不還和他客客氣氣的嗎?
林粟被問住了。
為什麽?當然是因為做得不好,拿來賣會良心?不安。
但要是這麽回答,顯得她是做壞了才拿來送他的。
她想了想,忽記起了之前孫圓圓說的話,便看着謝景聿,認真地說:“蜻蜓在茶嶺是好運的象征,我把它送給你,預祝你在月底的預賽中能取得好成績。”
謝景聿怔忪。
他注視着林粟,她的眼睛在發亮,好像此?時天?上閃爍着的啓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