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手拎着她(2 / 2)

身邊可能出現了叛徒這個認知,讓他臉色瞬間變得難堪,但也只是片刻,就恢複了自然。

田成福眯起眼睛,終于正視起蕭城,就這樣看着這位年輕的男人,昏暗的燈光落在他臉上,五官和輪廓都精致俊氣得恰到好處,安靜地靠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的模樣,倒是一點兒也不可怕,很難将他與傳聞中的那位閻王聯系在一起。

在田成福審視蕭城的同時,後者也在打量他。

看上去年紀在五十歲左右,臉上永遠挂着笑呵呵的表情,穿着打扮盡顯低調,論誰也猜不出這位樸素的老大爺就是江明省現今的土皇帝,手裏掌握着全省大半的黑色生意。

只是高處不勝寒,眼下的局勢緊迫,藏在暗處虎視眈眈的人也不少,都想把他咬下來狠狠撕走一塊肉。

不知道他還能在這個位置上待多久。

想必田成福自己也清楚這一點兒,所以才選擇跟他合作,以謀另一條退路。

“蕭老板說笑了,錢都是大家夥的,跟我有何關系?”田成福還在打太極,一點兒漏洞也不肯留下,但是蕭城卻沒有耐心繼續和他糾纏這些無關緊要的話題,話鋒一轉引入正題。

“田老板約我見面應該不是單單只想聊天這麽簡單吧?”

“當然。”

田成福俯下身子,從桌子上拿起茶壺,行雲流水倒了兩杯,一杯正正放在蕭城面前,另一杯則放至唇邊,潤了潤幹裂的嘴皮,慢悠悠道:“這年頭也真是亂了套,做大伯的居然不惜和外人聯手也要殺自己的親侄子。”

說到這,田成福頓了頓,濃眉挑起,笑道:“但是我這人吧,是個生意人,不願做虧本買賣,也不知道在這點兒上面,蕭老板是不是跟我想到一塊兒去了?”

聽到這麽重大的消息,蕭城仍舊面不改色,瞥了眼田成福倒的茶,沒有去碰,似笑非笑道:“蕭井泉想殺我想了三年了,這回倒長了點兒本事,還知道與田老板合作。”

現在他人就在田成福的地盤上,強龍再想翻天也壓不過地頭蛇,想殺他可比在其他地方容易太多,這可不,就算他将行蹤掩蓋得再好,也被田成福順着蛛絲馬跡找到了人,于是才有了這次會面。

被蕭城明裏暗裏捧了一把,田成福笑了笑,喝了口茶水,“合作?還沒成呢,我跟他可不是盟友關系。”

蕭城沒應聲,瘦削修長的手指搭在下巴處,似乎是在判斷他話裏的可信度,好半響才道:“那田老板是想?”

“蕭井泉開的條件我不感興趣,殺了你對我也沒有好處。”田成福不再拐彎抹角,說到這兒,刻意壓低了聲音,“我聽說你一個人打開了整個北方市場?手裏握着大半運輸路線?”

“哦?這事兒是誰跟田老板說的,我怎麽聽不懂呢?”蕭城搖了搖頭,滿臉迷茫,收回手懶散地搭在椅背上,對裝傻充愣已是駕輕就熟。

“你是蕭正勇的兒子,那麽大的一塊兒肥肉,我可不信你會拱手讓人。”田成福見蕭城跟他繞圈子,也不惱,避重就輕的同時,意味深長地補充了句:“你們蕭家的事情我不想參與,我只想跟你做個交易。”

“交易?那就要看看田老板的籌碼是不是足夠令我心動了。”蕭城話沒說死,好整以暇地望着田成福,兩人對視間火花四濺,互相試探了多少,也只有彼此才知道。

“蕭井泉的算盤落空,我不會跟他合作,并且你在江明省一天,我就會保你平安一天。”

蕭城冷笑,這個擔保一點兒實質性的用處都沒有,就算他們合作,田成福插手進來,會讓事情變得有些棘手,但想拿他的性命做賭注,也得看他答不答應。

田成福自然也知道這點兒,揚了揚手,身後站着的人立馬從兜裏掏出一枚扳指放在了桌子上,那通體血紅的紋路和質地,一眼便知非凡品。

“蕭震在你手上?”蕭城從桌上撈起那枚扳指,挑了挑眉梢,倒有些意外,為了殺他,也為了向田成福表達誠意,蕭井泉居然舍得把自己的寶貝兒子送來談判,但是估計他肯定怎麽都想不到田成福會玩這招。

只是……

蕭城看着田成福那胸有成竹的模樣,眸中的笑意加深,這人吶,總是喜歡自以為是。

“行,明人不說暗話,你要運多少?”

見話題終于上了正軌,田成福放下茶杯,單手比了個數字。

“田老板要運這麽多貨,是準備跑到我的地界占山為王,跟我搶生意?”蕭城摸出煙盒,拇指和食指把玩着一根香煙,語氣是半開玩笑半嚴肅的試探。

“蕭老板說笑了,這才多少?你不用擔心,我對北方不感興趣,我自有用途。”現在是打開天窗說亮話,田成福不再藏着掖着,“這個月月底之前我要運走這批貨。”

“哈哈哈。”蕭城捏彎香煙,随手扔在地上碾了碾,笑聲沉沉,“這麽着急?但我有我的規矩,定金為總價的一半,必須在月中前交到我手裏,少一分錢,都不行。”

“這是當然。”田成福點頭,手臂搭上椅背,挑眉:“只是,我幫你抓住了蕭井泉的心頭肉,蕭老板不給點兒報酬,是不是說不過去?”

錢不是問題,戰争期間,最沒用的就是錢。

命抓在手裏,比什麽都重要。

“田老板,風險這麽大的活兒我都接了下來,你還想要報酬?是不是太給臉不要臉了?”

幾乎是話語剛落,田成福身後站着的一排人就舉起了武器,只等他一聲令下,蕭城和他身後站着的周金就會變成篩子。

“哈哈哈,真是後生可畏。”田成福鼓掌,巴掌聲緩解了室內緊張的氛圍,蕭城這麽不好說話,反而讓他放了心,要是他事事都答應,那才要提防。

畢竟這個從十幾歲就在道上混出名堂的男人,可不是什麽好拿捏的軟骨頭。

“呵呵。”蕭城起身,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

“合作愉快。”田成福沒有要相送的意思。

“合作愉快。”

轉身的瞬間,蕭城勾唇冷笑,眉間陰鸷,那雙黑沉眼眸看得人脊背一寒。

兩人從賭場離開,回到車門邊上,蕭城拿出一根煙,周金伸手給他擋風,火苗從火柴頂端冒出,照亮他冷硬的側臉。

煙霧飄渺間,他的聲音冷到極致,語氣陰狠:“把這個交給蕭井泉。”

周金将蕭城遞過來的扳指小心收回兜裏,才不解道:“您不是答應跟田成福合作了嗎?”

他一向有什麽問什麽,既然兩人已經談好價錢和貨量,那麽就是一條船上的螞蚱,但是現在又要把蕭震被綁的消息透露給蕭井泉,這樣不是背刺田成福嗎?

要是被田成福知道了這件事,自然少不了一場血雨腥風。

指尖星火閃爍,蕭城吸了一口煙,聲音裹挾着濃濃的嘲諷,說出的話令人不寒而栗:“狗咬狗才有趣,不是嗎?”

“現在什麽人都能爬到老子頭上威脅了,也不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蕭震出事,蕭井泉那老東西發起瘋來還是有幾分看頭的。

至于田成福,一個看不清形勢的人,再怎麽想飛,也飛不出他的那一畝三分地。

“我明白了。”周金颔首,打開車門護着蕭城上車,才轉身繞過車頭往駕駛座的方向而去。

“愛雲,晚上記得回來吃飯。”

“好,一定。”

告別張文月後,林愛雲打開大門沿着大路走,對面那座房子已經被清掃幹淨,但是由于男主人還在外地,不打算回來,一直沒人管,也就閑置在那兒。

由于被抓進去的原因不光彩,審訊結果也沒出來,親戚們都嫌丢人,蘇小妹一家連個探監的人都沒有。

林愛雲收回視線,面不改色地繼續往前走,對于這段往事她早已封鎖心底,不想再提及。

等到了劉家,日頭也慢慢升起來,有些曬人。

“惠姨,我昨天才剛剛繡好,今天特意拿過來給您瞧瞧。”林愛雲喝了半杯水,才從包裏拿出仔細收好的繡品。

蕭城已經離開了四天,她閑來無事,便窩在丁家把這幅拖了很久的刺繡給完成了,想到劉惠提起過好幾次一定要拿給她看看,她今天就帶了過來,順便來看看人。

劉惠緩緩展開手裏的刺繡,随着露出的面積越來越大,她眼中的光也越來越亮,最後化作一聲驚嘆,這真的是一名不到二十歲的小姑娘獨立完成的嗎?

淡紫色的梧桐花栩栩如生,翩翩起舞的秀麗蝴蝶,一草一木定格在針線間,将植物的靈氣凝成一抹淡香,絲線在同一地方連成罕見的雙面繡,傾注了繡者全部情感。

無論是繁複精美的繡樣,還是娴熟自然的手法和細節處理,若沒有經歷幾十年的磨練,不可能做到如此完美。

但是林愛雲沒必要在這件事情上說謊,劉惠只能安慰自己是天賦使然。

十指春風,妙手偶得。

“愛雲,你的繡品非常不錯。”劉惠指腹掠過刺繡表面,突然擡起頭,話鋒一轉鄭重開口:“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好消息,最終的選擇還是要你自己來做。”

林愛雲一愣,柔聲道:“惠姨,你有什麽就說什麽,我們之間不必那麽客氣。”

“我父親是滬市有名的中醫大夫,這次回鄉也有很多人慕名而來,其中不乏一些達官貴人,有些太太喜歡收集各種刺繡作品,我覺得你這幅能在她們那兒賣出高價,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幫你賣出去,你不是一直想賺錢嗎,這是個好機會。”

“手裏有錢,不管留在城裏還是回到鄉下,都能活得自在,你難道不想回到自己父母身邊嗎?”

劉惠更深層的意思不好說出口,只能換個委婉的說法,這麽多天的相處之下,她早已将眼前這個懂禮貌知進退的好姑娘當作忘年之交,所以也想她能過得好。

但跟蕭城那種人牽扯到一起,只會打破她原本平靜的生活。

所以趁着現在一切還沒有發生,及時脫身離開,才是最妥善的法子。

小劇場:

蕭城非常嚴肅:“事關老婆的身體健康,我得好好肩負起監督鍛煉的責任。”

瓜子摳鼻:“你确定?沒有別的目的?”

蕭城點頭:“當然。”

瓜子壞笑:“那以後你們晚上就早點兒休息,早上好早點起來去鍛煉。”

蕭城:“……其實也不用。”

瓜子:“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