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手拎着她
蕭城不說話了,只是一言不發地盯着她。
“王阿姨應該要來了,我先回去幫她做早餐,蕭先生你繼續跑吧,我就不打擾了。”被他這麽盯着,林愛雲渾身不自在,有種從頭到腳都被看透的感覺,急忙找了個借口就準備跑路。
誰知道卻被揪住了後脖頸的衣領,沒辦法往前走,也沒辦法往後走,硬生生僵在原地。
“你想鍛煉身體?以後早上六點半在門口等我。”
林愛雲一雙眼瞪得老大,他這話是什麽意思?
晨風拂過,帶起她的一縷發絲,掠過他的肩頸。
蕭城身材魁梧,單手拎着她也毫不費勁,後者完全掙脫不開,還是他主動松手,方才獲得自由。
她回頭看向他,心中頗有些受寵若驚,面上卻盡量不顯,幹巴巴問道:“你要帶着我一起跑步?”
蕭城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說這種話,他一向厭惡麻煩。
可是那個時候,他滿腦子都是在無數個夢裏,明明還沒有開始多久,她就要喊停的畫面,就那體力,不多練練,以後……
啧,他怕不是個變.态。
可不是嗎,人姑娘單純想鍛煉身體,他倒好,一腦子的不可言說。
“我的話很難理解嗎?這荒山野嶺的,你萬一出事了,我上哪兒再找一個書法老師?”蕭城眸色沉沉,随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蕭先生人真好。”林愛雲明眸閃爍,沒想到今天還能有此收獲,如玉般的白皙臉龐上泛着一層薄薄的粉色,令人一時分不清是害羞,還是運動後留下的餘韻。
蕭城手裏捏着毛巾,垂頭看着喜形于色的林愛雲,要是她知道自己此時此刻正想着什麽,還會覺得他是好人嗎?只怕躲都來不及吧。
“走了,回去了。”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靜谧的小道上,林愛雲手背在後面,樂此不疲地踩在他落下的腳印中,前者瞥到這一幕,只覺得幼稚,可是唇角卻微微往上揚了一下。
回去的路途不遠不近,長時間保持沉默,總會演變成莫名的尴尬,林愛雲手指糾纏在一塊,沉吟片刻,還是加快步伐,追了上去,兩人變成平行的一條線。
“蕭先生最近氣色很不錯,想來睡得很好吧?”這是她一直憋在心裏想問,但是又沒機會問出口的問題,眼下趁着時間地點氣氛都很合适的情況下,她終于将其問了出來。
住在一起快半個多月了,肉眼可見的,蕭城眼下的烏青消失不見,周身也沒了那種動不動就要發火的煩躁氛圍。
簡單來說,整個人變得有生氣多了。
而且前幾天去看惠姨的時候,她旁敲側擊地打聽過,對方說蕭城自打上次之後,就再也沒有去過劉家,這意味着他的病情肯定得到了很大的緩解或者是完全好了。
但這只是猜測,畢竟誰也不知道蕭城還有沒有別的醫生。
所以只有親耳聽到他的回答,才能讓她徹底放心下來。
聞言,蕭城停下腳步,側過頭深深地看了林愛雲一眼,像是想從她臉上看出什麽來,末了才語氣沉沉應了一聲:“嗯。”
托了她的福,自打她來這兒之後他就沒有一次睡得不好。
只是睡眠這個話題于他來說太過敏感,林愛雲猛地提起,難免激起早就沉寂下去的懷疑。
突如其來的绮夢,初次見面的呼喚,以及現在的詢問……
她會知道自己的名字,也許是不小心從劉家人口中聽說的,這不難解釋。
現在的詢問,更有可能是湊巧問一嘴,而不是有心之舉。
至于那個無法解釋的夢,這是主觀行為,誰也控制不了他,具體什麽原因導致的,他給不出答案,但幸好現在已經漸漸淡出他的生活,只要以後再也不做了,也不會有什麽影響。
只是,再也不做了的前提,難不成要将她一直放在身邊?
蕭城看着林愛雲白淨的側臉,心裏的念頭轉了又轉,眼神緩緩變得隐晦不明。
他一向不會懷疑自己的直覺和早就拍板的調查,所有的證據和線索都指向,林愛雲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完全沒可能跟京市的那些牛鬼蛇神扯到一塊兒去,而且他來蘭溪縣也是秘密行程,根本不可能會洩露出去。
沒人有能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提早布下這麽一大盤棋。
最關鍵的是,跟林愛雲這個人相處下來,她給他的感覺就是單純好騙,說的難聽點就是“蠢”,他實在想不出哪家對頭會瞎了眼挑她來自己身邊晃悠?
蕭城收回視線,繼續往前走。
“那就好。”看來是真的沒事了,林愛雲松了一口氣,沒有注意到蕭城短暫的走神,更不會知道他對她的評價,要是知道了,估計會氣得好幾天吃不下飯。
他們回到小洋樓時,王阿姨早已經開始準備早餐,林愛雲簡單洗漱了一下,就跑過去幫忙。
“小林,你之前拜托我買的那些食材,缺了的我又買回來了,就放在那櫃子底下。”王阿姨見林愛雲走進來,順口提了一嘴。
“謝謝王阿姨。”林愛雲淺淺一笑,心情顯然很好,眉梢都帶着喜色,“以後不用買了,這些夠用了。”
蕭城睡得好了,那以後也不必每天都做有助于睡眠的菜肴了。
“不用買了?那好吧。”王阿姨被感染,也笑起來,她只知道林愛雲點名道姓要買的那些食材都是用來給那位蕭先生煲湯的,既然現在不用買了,她也樂得清閑,不用再多跑幾條街去湊齊了。
只是這樣一來,又少了一筆進項,畢竟每次林愛雲給她塞的錢還挺多的。
“嗯嗯。”
兩人有說有笑的,很快就準備好了早餐,期間周金大步從外面走進來,表情嚴肅,頭一次招呼也沒打地就上了樓,沒過一會兒,蕭城和他一起下樓,直接奔着門口去,只是走到一半又猛地轉過頭,視線精準地鎖定在餐桌旁邊的林愛雲身上。
“這幾天我不回來,你大早上的別一個人往外面跑。”
林愛雲下意識地點頭回應,端着粥的指尖微微蜷縮,長睫毛眨了眨,怎麽感覺這一幕這麽熟悉,像極了前世他每次要出差前的叮囑。
“聽明白了?說話。”蕭城皺眉,看她這傻愣愣的模樣,總覺得她不會乖乖聽話。
“聽明白了。”莫名其妙被兇了,林愛雲尾音拔高,兩頰委屈地鼓起。
星點陽光落在蕭城眼角,也沒染出幾分柔和出來,那雙深邃的黑眸直白且絲毫未收斂地勾在她身上,帶了些審視的味道。
沉默半響,他終于再次開口:“你回你小姨那兒住兩天,等我回來再去接你。”
別以為他不知道,白天她一個人待在家,就窩在房間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長時間這樣,不悶出毛病來才怪,這附近雖然清淨,但是到底少了人氣兒。
聽到這兒,周金詫異地看向蕭城,不明白什麽時候城哥變得這麽墨跡了,明明事态緊急,他們得抓緊時間趕過去,可是他卻耽擱下來,插手安排林愛雲的這點兒小事。
“啊?哦哦,好。”林愛雲也有些懵怔,但還是點了點頭,望進他的眼睛裏,只覺心跳開始加快,撲通撲通,撲通撲通,一下又一下,跳得歡快。
後知後覺,蕭城這很有可能是在關心她。
車的引擎聲喚回林愛雲的思緒,她小跑至窗邊,只看到了消失在遠處的車尾。
蕭城離開了。
待在這兒這麽久,林愛雲也隐隐猜到了蕭城留在蘭溪縣的原因估計不止單單治病這麽簡單,不然的話,他沒必要在好了之後還長時間住在這,肯定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至于具體是什麽事情,她就不知道了。
江明省省會順安城城南某處平房內,蕭城和周金穿過看守的大漢,往角落裏的木門而去,伴随着嘎吱一聲響動,裏面喧嚣的吵鬧聲也随之傳出。
順着樓梯往下,別有洞天的另一面呈現在眼前。
十幾張大圓桌拼湊成一個簡易地下賭場,打着赤膊的男人們因為贏錢或者輸錢而咆哮吼叫,雄性熾熱的汗水和各種煙味酒味混雜在一起,使空氣都在躁動。
這裏每天都來來往往許多人,蕭城和周金的到來并沒有激起多大的水花。
“就在前面。”引着他們進來的服務員提醒了一句,三人繼續往前走,七拐八拐才到了最終的目的地。
在這裏,獨立的小房間無疑是特別的存在,裏面的人不用猜就知道不簡單。
蕭城用腳踹開門,大搖大擺往裏走,悠閑自在得好似這兒是他家卧室。
小房間裏開着兩盞燈,照清楚裏面站着的滿滿當當的一群男人,個個虎背熊腰,膀大腰圓,一看就是練家子,他們呈現半包圍狀,簇擁着坐在中間的中年男人。
說是簇擁,更不如說是保護。
“看不出來田老板這麽怕死呢?”蕭城自顧自地抄起一把椅子坐在那人對面,話語諷刺。
話音剛落,田成福身後站着的人腳步微動,看樣子是想動手好好教訓這個出言不遜的年輕後生,只是才剛有所動作,就被田成福給揮手攔下了。
後者眼珠子轉了轉,看向眼前這兩個單槍匹馬赴約的男人,他們瞧起來一點兒也不緊張,也絲毫沒有深入敵營的恐懼感,反而是他顯得過于擔憂和小氣了。
也對,今天是來談生意的,又不是論生死的,何必弄得這麽小心翼翼。
他手裏可是有一張壓底王牌呢,怕什麽。
想到這兒,田成福勾了勾唇,施施然開口:“謹慎些總沒有壞處。”
“是啊,田老板手裏大筆大筆的銀子,金屋內還有如花似玉的嬌妻和剛出生的小兒子,要是就這麽死了,豈不是可惜了?”蕭城雙腿交疊,咧開嘴角,同樣笑了,只是那笑意卻不達眼底。
聞言,田成福勾起的唇角緩緩僵住,他怎麽會知道這些?
除了自己的心腹沒幾個人知道葛樂和小龍的存在,難不成是有人洩露了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