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7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更遑論施讓寒身體底子極差,痊愈的過程是慢了又慢,稍有不慎還病得更嚴重。
施讓寒心思敏感又重,自覺愧疚,不争氣的身體拖累了南鶴,讓他将近一個月來都學校與醫院還有他的住處三條線跑,心裏甚至不安:疲倦和壓力會消耗掉才見雛形的感情,會不會有一天南鶴嫌他麻煩就不要他了?
越想越難受,就算是積極樂觀地治療吃藥,也難免耽誤痊愈的進程。
南鶴很無奈,一邊擰毛巾給施讓寒擦洗身體一邊感嘆:他太沒有安全感了,從小到大倉皇着長大的人總是需要很長的時間去治愈自己。但是沒關系,愛情就是這樣,美好的一面總是時間等待才能出現的。
“辛苦你了。”洗一次澡就發一次燒,施讓寒不想給南鶴添麻煩,索性就聽從南鶴的話,每天熱水擦洗身體順便泡腳。
南鶴接了一桶溫熱的水給他泡腳,笑道:“不辛苦,養老婆就像養花一樣,嬌花就是要精心伺候。”
他總是這樣,輕描淡寫加上調侃去打消施讓寒的顧慮。
“嗯。”施讓寒心裏湧起一股暖意,試探地伸手抱住南鶴的腰,将腦袋擱在他的肩上,“謝謝你。”
唇上傳來柔軟的觸感,施讓寒擡起霧蒙蒙的雙眸。
“感謝需要實質的誠意,下次可以直接親我一下。”
施讓寒抿唇,伸手捧住南鶴的臉,胡亂地将唇印在了南鶴的下巴上。
南鶴笑着抱着他晃了晃:“行吧,親在這裏我也能接受。”
老婆親一下就是香,随便觸碰他都覺得渾身發麻,頭腦發脹。早知道他會對施讓寒如此日漸喜歡癡迷,早在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不應該只看狗,這種神仙日子他早就過上了。
出院前就做了一遍全身檢查,檢查的各項費用和住院費用都是施讓寒自己拿卡付錢的,花費四位數多,實在是一筆不小的開銷。
“可以報醫療保險吧?”南鶴看着手上的繳費單咂舌,心裏升起前所未有的愁緒。
施讓寒的身體的不好,因為看不見也是無法工作的,花費一筆接着一筆。萬一還有下次,總不能讓他繼續為自己生病買單了,不然要他有什麽用?只會手上照顧和陪伴,那不是老公,那是護工。他得趕緊去掙錢,一刻也不能等了。
“應該可以報。”施讓寒看起來并不太在意。
南鶴将繳費單裝進口袋裏:“這單子給我,我回去放大打印貼在眼前。”
施讓寒不解:“嗯?”
南鶴抱着他蹭了蹭:“警示自己需要掙錢了。別擔心,以後大額支出花我的錢,我會養你的。”
施讓寒想了想自己大概還有七位數的存款餘額,再聽南鶴誠摯認真的保證,含在嘴裏的解釋又咽進了喉嚨。
他養他?聽起來真好。
施讓寒明白此時不适合說煞風景的實話,點了點頭:“好。”
南鶴心裏湧起豪情壯志,狠狠在他的臉上親了一下:“走,收拾東西回去了。”
住了将近一個月,病房裏卻沒有什麽東西,南鶴早晚一來一回幾趟跑,需要的就去拿,不需要的扔掉或者帶走,收拾起來只有床上的三件套和一條小被子比較重要。
南鶴用提前帶來的行李箱将東西裝好,一手拉着行李箱一手護着施讓寒離開醫院。
回去坐的是出租車,南鶴放好行李就坐到施讓寒的身邊,輕聲道:“以後除了體檢再也不來醫院了。”
“好。”
回到施讓寒的小區,進了就保安亭的大爺們就走出來寒暄,“哎喲,小施你終于出院了啊!可喜可賀啊,以後身體要健健康康的啊!”
“這小子送你回來啊!這一個月多虧了他照顧你啊。小施,你可得好好感謝人家。”
“是啊,看他每天跑來跑去的,也不嫌累,有些親人都做不到這些。”
施讓寒半個身子靠在南鶴的懷裏,卻站得筆直。雙眸即時鎖定說話大爺的位置,愣是沒讓人看出他根本看不見。
“是的,我會好好感謝他的。”
南鶴伸手将施讓寒按進懷裏,笑着說:“大爺,他給了謝禮哦,可重了。”
施讓寒轉頭看南鶴,南鶴捏了捏他的手心。
“他同意跟我在一起了哦,把自己送給我了。”南鶴笑得開心得意,像炫耀什麽寶貝一樣,看向另外一個大爺,“大爺,多虧你讓我跟他互幫互助啊,我們處着處着就有感情。你可是我們的大媒人,回頭請你們吃喜糖。”
“啊?”
“啊?”
“你小子!你小子真不吃虧啊!”
南鶴攬着施讓寒:“他才出院身體還沒有恢複好,不能吹冷風,我先帶他回去休息了。大爺們回見,給你們帶喜糖啊。”
走進電梯,施讓寒問道:“你跟他們很熟嗎?”
“來來往往幾回,就熟悉了。”南鶴道,“我聽有個大爺好像一直想給你介紹對象啊,那可不行,我得宣誓主權,免得有人繼續打你的注意。”
施讓寒神色淡淡:“不會的,他們不知道我看不見,知道的話不會有人來打擾我的。”
他剛剛失明時,人生正是最低谷。親人、朋友、同事都在探望他後紛紛遠離他,臨走前還替他可惜:“你年紀輕輕,怎麽就失明了呢?前途和未來都毀掉了,你可怎麽辦呢?”
這樣的話他切實聽了一遍又一遍,從最開的黑暗絕望到麻木無感。
有什麽區別呢?從出生開始,他就開始了可憐可悲的命運,也許這是注定,也是宿命。
他得感謝這場受傷失明,讓一直以來待在他身邊的親人、朋友以及同事覺得他的人生一眼到頭、再也無利可圖,及早地将他甩開,還他一片清醒的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