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尔奇克城分内外,除了权贵的分别,其实外城与内城从建筑风格上来说并无二致,同样是高楼林立,同样是金碧辉煌。
然而贫民窟却是另外一番景致。
这里的街道很狭窄,却很崭新,四周屋棚宽阔,楼与楼之间的距离显得更加开朗,不知是否错觉,菲利普总觉得贫民窟似乎更有人气,孩子们欢快的嬉闹声响彻了大街小巷,时有衣着朴素的路人行过,尽都礼貌地向旁人打着招呼,面带微笑。
似乎在这里,人与人的差距微乎其微,人心与人心的隔阂亦是少了很多,菲利普面上渐渐浮起一抹笑容,发自内心。
神官注意到菲利普的视线,笑容更加宽厚:“这里的屋檐之所以宽大,是因为很多穷苦人并无多余的钱财用以住宿,只能露天席地,枕风而眠,为避风雨,好心的主人才刻意将房檐修的极长,甚至还会送上薄毯,以及面包清水。”
菲利普放下窗帘,疑惑道:“既然如此,何不将对方请进家门留宿一晚?”
神官笑笑,温声解释道:“因为人与人终究有着距离,倘若冒昧拜访,哪怕主人再热情,恐怕心中也难免有了介怀,换个角度来思考其实是一样的道理。流浪的人总有他流浪的理由,或许是贫困,也或许是沦落天涯,对某些人来说,别人的好意恰恰会伤了他的自尊。”
菲利普轻叹,又问:“那么贫民窟总归有便宜的旅店?我想应该花不了多少钱?”
神官看着街道上新植上的石榴树,缓缓摇头:“这里是王都,寸土寸金,生活成本极其昂贵。通常一枚金币在乡下,已经可以舒舒服服地过上半年好日子,然而在这里哪怕再节俭,也只够用上一个月。而且,你要知道在王都每日接待的旅者多得数不过来,有很多都是异国人士,他们所携带的金钱也和佛隆塔耶不同,就比如说一枚西疆联邦的金币,在这里却只能兑换三十五枚银币,无形当中,花费又高昂了不少。”
菲利普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这才知道,比起他少年时的乡村生活,原来王都的贫苦百姓活得更不容易,或许在这个世间艰难的永远都是穷人。不过,也许正因为贫穷,贫民窟的百姓才会如此的善良,如此的充满爱心,因为他们都知道贫寒之苦,所以他们都同病相怜。
马车渐渐慢了下来,菲利普掀开车帘看去,一座雄伟的教堂出现在眼前,墙门高阔,塔阁耸立,一枚巨大的神圣徽章高高悬挂,七角分明,金光灿灿,大门两侧驻有两名威武的神圣骑士,英姿挺拔。而在教堂的外面,则是数百饥民,正在耐心地等待晚间的施赈。
此情此景,庄严中透着怜悯,肃穆里带着慈爱。
菲利普心中不是滋味,他忽然间有些痛恨自己,痛恨自己杀了克伦科,或许在教徒的心中大主教亦是慈悲而宽仁,或许神圣教会很多人都是如此,而这样值得尊敬的一个人,却死在了自己的手中。
菲利普的神情变化神官看在眼中,这一次,他没有再出言开解,只是在心底默默地叹息一声。
马车终于停下,却是停在教堂的后门,菲利普愣住,他都不敢相信这是同一个地方。与正门相比,此处显得非常破落,简直寒酸的不像神圣教会!
不止残破,还特别诡异。
破损的墙壁,黑暗的色调,没有园林庭院,也没有金碧辉煌,只有一扇黑漆漆的大门,以及黑漆漆的墓园,几只黑漆漆的乌鸦站在一棵黑漆漆的大树上,时而嘎嘎鸣叫,刺耳的声音令人眼前发黑。
菲利普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黑色?”
神官笑容有些伤感,轻轻说道:“因为在几个月前,教内一名德高望重的主教逝世,回归了吾神的怀抱,而他原本是王都分教会的大主教。为了哀悼,才刻意将后院涂黑,这是教会自古的传统。”
菲利普心跳加快几分,若无其事地问:“原来如此,却不知那位主教名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