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山谷里道宽不过几丈,两侧山脊高耸入云,不见其峰。
步入其中,虽顶上便是苍空,却不知为何昏暗无光。
左右山壁高处向上,是不尽的铁笼,密密麻麻,深嵌在山石里。似蚁群,随峭壁一路而上,直至肉眼不可见。
状似人形的影子,不尽其数,囚困在晦暗笼中,伛偻在铁栏前。
难以辨认的莫测人声,似有桀笑,似有凄泣,余音回旋在山谷上空,毛骨悚然。
而逐渐深入,渐渐能辨别出低吟所语,邪笑阴恻。入耳越发清晰。
“有人来了,这腐烂的血味。”
“哈哈哈哈薛临月!你也会落得这下场!等着吧,你的死期不远了!”
“她要死在这了,尸体第一个归我哈哈哈!”
“手可以归你,肠子归我哈哈哈!”
“……”
薛临月眸色淡淡。
她在想的是另一番事。
说什么去渊后海,自然,都是假话。
她从没对渊后海产生过兴趣。她的目的自始至终,只是为了进入这囚牢之地。
她要的是从这开始,毁了这狱渊,杀回冥界,以血祭天。
她本是这般想的。
但现在……
薛临月好整以暇地歇在竺二竹怀里,抬眸瞧着他。
耳侧怪调阴腔,她罔若未闻,只是瞧着他。
这只灵傀,明明最忍受不了腥味,平时不小心碰了下生鱼,都会立马去清洗再三。
而如今这里,空气里充斥着扑鼻的腥臭味。
她也能感觉得到,它僵硬分明又不住在发抖的身体。可即便如此,它却仍是在执拗护着她,穿行在这晦暗峡谷中。
她平静瞧着,瞧着瞧着,便改了心意。
现在让她觉得有趣的事,不再是毁去囚牢。而是这只灵傀。
“……”思忖间,漆黑之中,那双琉璃眼眸越发幽邃起来,分明本是无色琉璃,却渐如黑洞般深不见底,又似是盯见了猎物的冷血竖瞳。
而竺二竹此时,全然没多余精力注意外在发生的一切了。
为啥xx还没到头!xxx快窒息了啊啊啊!
竺二竹:生无可恋。
一路强忍着没吐出来,好不容易不知走了多久,才终于在步履维艰之下,再没看到两侧延绵的峭壁,重见了天光,是湛蓝泛白的天色,从山峰间延绵了出去。
前面不远便是山崖,崖下是一片山林,林木尽头可见是漫漫闪烁的细沙,细沙远处是汪洋大海。
碧天海潮翻涌,细碎浪花激起,粼粼晶莹。
竺二竹:……
他深吸一口新鲜空气,压下了几分翻滚的胃液,可算起码是能正常呼吸了。
竺二竹:我活了。
“崖八。”
怀中人突然温和唤起他,轻拍起他的手臂。
竺二竹:……?
虽然这女人只是叫了他的名字,什么也没说,但他神奇得就瞬间理解了她的意思。
竺二竹把人给小心放了下来。
先前处理伤势的药显然十分奏效,此时薛临月只觉得已好了大半。
她抬眸,这只灵傀似还在劫后余生着,动作僵直仍不协调,甚至肉眼可见,肩膀上还残余着几分不受控的颤抖。
“……”薛临月轻叹,手便缓落在了他的后脖颈上。
竺二竹:……?
见他没有强烈抗拒,她莞尔一笑,便缓缓将他的头揽来搭在了她的肩上,安抚起来,动作轻缓。
竺二竹:……??
他是还没怎么想明白这人是在做什么,结果就这么被带着额头抵上了她的颈窝,一时间大脑里一片空白,甚至一脸懵然。
头皮一阵酥麻,他只觉这人动作有些温柔得不像话。
“谢谢你。”耳边是她轻叹间的浅哄声。轻柔得令人莫名心安。
竺二竹:……
他不觉出神,又不觉徒生出别的念头。
而这念头一出,他自己都吓了一跳,整个人都快傻了。
“还难受吗?”薛临月敛眸抚着他的后颈,轻声问。
竺二竹有些呆滞。
他下意识摇了摇头。
而等头摇完了他才意识到——这简直就像是他在故意蹭她脖子一样!
竺二竹:!
竺二竹: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我没有我绝没这意思!
却听耳畔传来女人轻浅的淡笑声。
竺二竹一时愣神,却突然只觉一阵天旋地转。然后他就发觉他就这么被这人给抱了起来。正如他刚刚是怎么抱起这人的。
竺二竹:???
好像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有点意识到,这女人的个头,似乎确实还挺高的。跟他比起来也就不过只差了一点点而已。
而像现在这样,他被她这么抱起来,竟然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辛苦了。休息一下吧。”
只见她眉眼温和,眸色轻浅,揉着日光落下,攒着碎光,近在咫尺。
“……”竺二竹有些生硬地别开了目光。
竺二竹:……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