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1 / 2)

看着图一笑匆匆离去的背影,春申月忍俊不禁,鼓掌笑道:“古有春秋烛之武说秦退兵,今有哥哥三言两语喝退两路追兵,我看就算大哥二哥,也没你这般本事。”

春申喜闻言也颇有些得意,小毒却依旧眉头紧锁,肥七临走那一眼,总让他觉得心神不宁,遂起身道:“夜长梦多,你家不是还有个小院么?我们快去吧。”

从西门到东郊,要横穿整个迦叶城,三人小心翼翼,步步回头谨防无人跟踪,待得夜深,才终于到达。

这是一所僻静大宅,一丈高的青石围墙一眼看不到头,让人难以揣测里面的景色。夜深人静,房前红灯高悬,却不见家奴值守,只有一对硕大的汉白玉狮,默默守卫着紧闭的青铜大门。

小毒把灯笼举到头顶,吞吞口水,神情复杂地看向春申喜:“这就是你说的小院?”

春申喜哪知他心思,坦然道:“对啊,娘亲在时,每年偶尔会来住上两天,所以少有人知。”

“好吧,有劳喜公子敲门。”小毒摊手道。

“这铜门敲着可费手,也不知道那些奴才去哪躲懒了。”春申喜笑道。

“你们一年只住两天,还不让人半夜睡觉?喜公子喊上两声,他们不就醒了?”小毒白他一眼,心道这小院和自己老爹常说的老宅,也不知道哪处更加奢华。

“小毒哥说得是,不过深夜呼号,似乎有些粗鄙?”这也并非矫情,春申府家教甚严,春申喜毕竟是公子,难免有些放不开手脚。

话音未落,青铜大门吱嘎一声豁然洞开,十余个蒙面黑衣人随即杀出。这群悍匪个个身手不凡,加之变生肘腋,小毒也没机会放血加持,挣扎了几个回合,三人就被一网成擒。

春申喜也算识时务,再没了公子做派,放声大喊救命,只看得小毒又气又笑。对面为首者却不疾不徐,一边亲自动手勒住春申喜的嘴,一边低声冷笑道:“省点力气吧,那几个老奴,都去伺候你娘了。”

春申喜兄妹闻听此言,知道此人必和仇家一党,情绪瞬间崩溃,只恨势单力薄,欲拼命也是徒劳。

小毒听他声音,全无半点印象,但其身形却总觉在哪见过,正苦苦回忆间,黑衣人首领已一把抄过小毒腰间的马鞭,沉吟把玩起来。

“你们是乔浪的人?”小毒瞬间反应过来。

“你这小子果然鬼灵精,怪我行事着急,露了马脚。”黑衣人首领叹口气,说着慢慢扯下面罩,赫然正是光头的弟弟彭耀祖。

小毒心里一沉,知道对方既然敢露脸,就已起了杀心,偏偏马鞭又被搜走,只好隐忍待机。

抢走马鞭,虽是乔浪千叮万嘱的要务,但行事的真正主谋,却是鬼婆。鬼婆和春申寒春风一度,又得了承诺,本欲速速离开,回船了结春申喜兄妹,却无意邂逅了如今只配在后门等候的光头彭光宗。两人本有旧情,曾经合作贩卖私烟大发横财的姘头,如今一个刚攀了高枝,一个刚堕了深坑,邂逅重逢,际遇已是天上人间。

鬼婆倒也长情,不仅不嫌光头落魄,且找了个僻静角落,又和他好好叙旧一番。待整好衣衫离开春申府,早有等得心急如焚的喽啰前来禀报了船上发生的变故。鬼婆也算临危不乱,既然正是用人之际,于是拉上光头,让他一起帮忙抓人。

光头刚提上裤子,于情于理都难拒绝,且本也指望借力鬼婆翻身,于是满口答应,又叫来肥七和彭耀祖商量,肥七听得心潮澎湃,虽嘴上咬定小毒已死,心中却又燃起希望,连忙拍胸表示要随行戴罪立功。西门城楼下两人恍如隔世的重逢,更让肥七惊喜之余深深叹服小毒的深不可测,但形势波谲云诡,他假做冷漠,也都是为了见机相助小毒。

恰逢乔浪也要动手,彭耀祖将计就计,说服乔浪撤兵设伏,实则盘算着最后残局让乔浪背起所有罪名。此计深得鬼婆青睐,大有爱屋及乌之意,更是全力配合,就连春申喜这处别院所在,也是鬼婆从春申寒处探知到的消息,春申喜在迦叶城中所有可能露面的地点,此刻都已十面埋伏,而这一票人马,正是以彭耀祖为首。

彭耀祖为人谨慎,此刻夜深人静,顾虑若在迦叶城中招摇,难免横生枝节,索性就在这别院中隐了下来,一面将小毒三人严加看守,只待天明再遣人去向乔浪和鬼婆报信。

看一切安排停当,彭耀祖长舒口气,沏了壶热茶,慢慢打量起房中的古玩字画,他历练游学多年,也算见多识广,但一番看来,还是为这春申家的财势所震慑,区区一处别院,随意一件玩物,别说升斗小民,就是他兄弟俩,也未必置办得起,偏偏此刻虽入宝山,也无胆夹带偷私。胡思乱想着,就有些意气销尽,只觉世道不公,自己费尽一生才可能勉强够着的台阶,不过是别人出生就有的垫脚石。

彭耀祖越看越气闷,把手中马鞭往桌上狠狠一拍,又唤过人来,将茶换酒。几杯下肚,气血翻涌,才觉着受用了些,又鼓起心劲,暗道总有一日,老子不择手段,也要把这荣华富贵统统抢过来受用,方不枉人间一遭。

他俩兄弟若要翻身,而今之际第一要务就是得借助鬼婆和乔浪赵雄的势力,再攀附上春申寒这棵大树,而小毒三人,正是最好的投名状。想罢,彭耀祖振作精神,抄起马鞭快步来到关押小毒三人的柴房。

柴房狭小闷热,兼有蚊虫跳蚤肆虐,春申喜兄妹素来养尊处优,自然苦不堪言。倒是小毒本就出身草莽,又愈发被磨砺得心宽,早就呼呼大睡。彭耀祖无名火起,心道你倒凌空一鞭劈下,实实抽在小毒脖颈上。

小毒诈尸般猛地坐起,他梦中正和卿小鱼说话,忽地就又吃了一鞭,恰如两人初见之时,此刻如梦似幻,多少有些分不清真假,直到伤口火辣辣痛得分明,才彻底清醒过来。

小毒手脚被缚,自知无力反击,但这起床气着实难消,下意识还是一拳挥出,不料指头般粗细的麻绳竟应势而断,结结实实击中彭耀祖的腮帮,许是也得了老辛的真传,彭耀祖的一颗大牙带血就飞了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都有些愣神,小毒心道莫非自己无意中又习得了什么神力。殊不知这都是肥七暗中做的手脚,把绳索割得只剩一缕虚连,实指望以此助小毒脱困,可惜小毒一进柴房倒头就睡,一片苦心终归错付。

彭耀祖和那陈天福一样,都自恃容颜俊美,既是潘安之流,自然最恨被人打脸破相。但彭耀祖心机却比陈天福深上百倍,待手下重新控住局势,他只捡起那绳子的断口一看,当即铁青着脸摔门而去。

不多时,肥七也被押了进来,彭耀祖将他一脚踹翻,抄起马鞭就是暴风骤雨般落下,肥七本就被海盗折磨得遍体鳞伤,此刻新伤旧痛相叠,他虽肥硕壮实,却也成了个血人,可他仍咬牙硬挺,一声不吭。

彭耀祖打得力竭,才缓了缓气,找个马扎坐下,狞笑道:“好你个死胖子,吃我哥穿我哥,原来却是个二五仔。”

肥七吐出一口血沫,坦然道:“我跟大哥刀尖上讨生活,这条命都是交给他的,自然吃他喝他,若是较真,你这许多年的花销,却也少不了老子的血汗,不知算不算吃我穿我呢?”

“看不出你倒牙尖,你先说亲见这小子身负重伤坠海而亡,又说要戴罪立功,哪有半句真话?要不是你们这些叛徒和废物,他也不至落魄至此!”彭耀祖说得字字诛心。

“大哥吃亏,是他非要惹那卿海风和元吉,又被赵雄和乔浪算计,如今你不敢去找正主理论,反来怪罪我等兄弟?”肥七也是半点不让锋芒。又道:“这小子也是无意中被大哥绑来,本就和我们无仇无怨,那乔浪要和他争风吃醋罢了,倒把你给急成了这幅德性?”

彭耀祖被他呛得火起,随手又是一顿猛抽,口中兀自骂个不停,若非肥七毕竟是跟光头出生入死多年的二当家,只怕彭耀祖当场就要三刀六洞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