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元烈拆开朱色锦囊,取出里面巴掌大的信笺。
信笺上只有两个字:江油。
击竹子故作惊讶。
姬元烈以为此锦囊都是击竹子写的,不想击竹子却作此态,因此颇为疑惑,问道:“击竹子师兄,你不知这锦囊?”
击竹子挥了挥手:“江湖人都叫我‘太乙神丐’,不过我是路过听了点闲言碎语,凑巧说准了,实在是徒有虚名。大师兄才是当今第一神算。”
姬元烈半信半疑。
击竹子又说:“如今成都来了援兵,你们还是先往江油避一避为是。或许大师兄已做了布置。我先回成都,接应元广师弟。”
马车车厢的四壁被打坏,但底盘完好。
姬元烈和侯愚草草清理了血迹和秽物。
辛剑秋将自己的好马牵回,加在车头。
梦芝身子尚有些虚,受不得颠簸,于是姬元烈抱起梦芝坐在身上,权当一个肉垫。
孩子在梦芝怀中,精疲力竭,渐渐沉睡了。
北上之事,暂且放下。
却说姬元广在宫门外等到戌时末,仍未见孟昶传召,心中顿感不安。
宫门突然开了一个缝。
姬元广正准备入觐,却听来人惊问:“姬大人,为何在此?”
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日传旨的小福。
姬元广反问:“小老公何出此言?下官奉诏进宫,遇见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公,教下官在此等候陛下召见。下官已等了一个时辰。”
小福左顾右盼,瞧了瞧周围,耳语道:“陛下酉时便与花蕊夫人去了摩诃池水晶宫,孟总管带着咱和小禄一同伺候,并未见有人出入,怎能召你?要不,咱替你问问孟总管?”
姬元广递了一锭银子,拜谢道:“那就麻烦小福老公了。”
小福笑着关了宫门。
不多时,小福气喘吁吁地跑了出来:“姬大人,陛下并未召你!总管要你,速回,速回!”
姬元广正要回家,却见李廷珪、赵春峋狂奔而来,大喊:“元广,元广,快随我等面圣!”
赵春峋悄悄对小福说:“有人作乱,还请小老公行个方便,教我等入了宫门。”
又拿出一锭金子给他。
小福点点头,请三个人悄悄进了宫门,嘱咐三人“不可乱动”,又召来侍卫监视,才跑去禀告。
姬元广问起家中之事。
李廷珪、赵春峋闭口不言。
又不多时,小禄来了:“小福累瘫了,换咱来传话。三位大人,陛下召见。”
孟昶最怕热,每逢暑天,便要发气喘,坐卧难安,于是在摩诃池边,专门建了一座行宫避暑。
这座行宫,不用红砖,全都改用琉璃;不用陶瓦,全都改成碧玉。他又将一枚夜明珠置入行宫之中,因此昼夜通明,一片晶莹,仿若东海龙王的“水晶宫”,故而得名。
不过,虽然孟昶好奢靡,广征后蜀的美女,却独宠花蕊夫人一个。
花蕊夫人见孟昶不叫自己离开,便想着抽身的说辞:“陛下,今夜三个大臣无故请见,必有要事,臣妾有些乏了,想先去歇息。”
孟昶岂会不懂?笑着搂她的腰,要她留下:“夫人何须避讳?后宫之中,朕就只有夫人一个可以说话的了,你若不答应,朕便不放你,等下教他们三个看见美人在怀,不知夫人羞杀不羞杀?”
花蕊夫人双颊微红,点头应了。
孟忠赶忙端来凳子。
刚坐下,小禄带着三人觐见。
“臣等恭请圣安,请贵妃娘娘安。”
“免礼。深夜见朕,有何要事?”
姬元广竖起耳朵,生怕漏了一个字。
却听李廷珪奏道:“启禀陛下:臣与赵光禄今夜戌时四刻,一起路过姬御史家,却见姬府上下,没有一个活口。臣询问周围官员,他们竟然说:‘有个将军堵了姬家的门,说姬家谋反,奉了陛下的旨意,要姬家满门抄斩。’”
“廷珪,麟儿呢,元烈和妹子呢?妹子可有孕在身啊!”姬元广驾前失仪,揪着李廷珪的衣服叱问。
“姬大人,陛下面前,还请冷静冷静。”孟忠平静地说着。
姬元广压下焦急,归心似箭。
“朕的确派了吴健仁去姬府,怎么会……孟忠,叫吴健仁滚进宫来!”
孟忠带着小寿走到宫门,迎面跑来一个值班的侍卫。
侍卫见到孟忠,连忙行礼:“孟总管,成都府尹、梁州刺史和禁军的吴校尉在宫门外求见。”
“小寿,你先去罢。”孟忠教人开门,放了小寿出宫。
不待三人说话,急忙叫三个人跟着,也不问这三个人有什么事。
雀歆炎、莫田利、吴健仁对视一眼,见孟忠一言不发,心中已有三五分的害怕,都不敢说话了。
过了摩诃池,这三个贱人远远地便看见孟昶和他身前跪着的三个背影,又对视了一眼。
孟忠让三个人等在摩诃池边上,自己回报。
孟昶吃了一片雪藕,吩咐道:“小福,叫雀歆炎、莫田利在宫门等着,让吴健仁进来。”
雀歆炎、莫田利得了口谕,便在宫门口跪下。
孟昶见吴健仁一身皮外伤,问道:“吴健仁,你怎么弄成这样?”
吴健仁不认识姬元广,此刻跪地喊冤:“陛下,您可要为末将做主!末将奉命前往姬元广家护卫,可那姬元广心怀鬼胎,以为陛下发现他谋反之事,派末将清算,因此袭杀末将的禁军……末将……差点就见不到陛下了!”
说完,竟不要脸地哭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