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卷 生与死(1 / 2)

白蛇道人说:“燕公子不肯归顺大王,倘若还想活命的话,还有两个方法。”

高樱问:“什么方法?”

白蛇道人说:“第一、只要燕公子亲口承认是燕家的人,自然能够活命。我们与燕家一向交好,倘若能够证实燕公子确实是燕家子弟,虽然你们杀了大王的爱将,但人死不能复生,只要燕家肯表个态,一切都可以商量,我们大王也必会卖燕家一个面子。”

燕小山闭着眼睛,口气淡淡说:“道长还是赶快动手吧,我只是姓燕,与燕家并无瓜葛。”

高樱问:“另外一个方法呢?”

白蛇道人说:“另外一个方法,当然就是杀了贫道师兄弟,然后再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大王,强迫大王拿出宋问玉的解药替燕公子解毒。”

这句话说完,连他自己都有些忍俊不禁,因为这个说法实在是太调皮了,实在是调皮得可笑。他感觉自己已经有很多年没说过这么调皮的笑话了。

高樱也跟着笑了一下,而且笑得好像很开心,却忽然弯下身,趁着白蛇道人一个不留神,拉起正在闭目调养内息极力想要扼制住体内毒气的燕小山,向身后的小树林快步奔去。

虽然小树林藏不住人,但黑白二道迟迟不肯动手,他们唯有变动身位,迫使黑白二道也跟着移动身子,才会有反杀的机会。

白蛇道人果然从屋顶一跃而下,脚步如风向他们扑来,黑蛇道人却自从跳进房里之后,再也没有发出声响,仿佛人间蒸发了。

高樱拉着脚步蹒跚的燕小山,速度当然没有白蛇道人快。

所以他很快就追上他们。

燕小山忽然脱开高樱的手,回身急刺白蛇道人。

白蛇道人一怔,想不到燕小山连路都走得歪歪斜斜的,居然还敢主动迎战自己,眼看着他已到了跟前,只好举杖一挥,往他额头击落。

这一杖夹带着呼啸之声,如若击实了,燕小山必将头颅开花,脑骨尽碎。

燕小山当然不会任由这一杖击实,他手里的剑作势改刺为挡,长剑与铁杖尚未碰上,手却脱了长剑,整个人朝着白蛇道人的怀里用力撞去。

白蛇道人另一只手掌拍出,燕小山似乎来不及避开,手掌居然结结实实落在他的胸口上。但他胸口中招,人却没有飞起,也没有后退跌倒,而是在白蛇道人手掌快要击至自己胸膛之时,用两只手猛力抓住了他的手腕。

在外人看来,他简直是在自寻死路,不仅身体迎着白蛇道人的手掌而去,而且还抓住他的手击向自己的胸膛。

白蛇道人想要收回手臂,燕小山两只手却丝毫不肯松开,将他的手腕牢牢抓住,好像整个身躯都已经跟他的手腕连在了一起。他急忙再飞起一脚,总算将燕小山揣倒在地上。

可是他的人还没完全倒到地上,又拼尽全身之力,抱住了白蛇道人的另一条腿,一边抱一边喊:“赶快走!”

直至此刻白蛇道人才明白,燕小山竟是不顾自己的安危,想要将他拖住,好让高樱有逃走的机会。

白蛇道人手中铁杖一立,架在燕小山的脖子上,银白色的毒蛇在杖头位置蜿蜒滑动,蛇首微昂,舌头微舔,与他的脖子已是近在咫尺。

燕小山似乎已经有些神智不清,只是继续死死抱着他的腿。

高樱发觉燕小山摔开自己的手,依然头都不回闪电般向前奔出几步,似乎正要借机逃离,听见燕不山的喊声,却反手一摔,射出一把银针向白蛇道人暴打而去。

白蛇道人早料到她有这么一招,双腿运劲,奋力挣脱燕小山双手,身子腾空跃起,向前掠去一丈有余,不仅避开了她的银针,而且拦住了她的去路。

现在燕小山身上剧毒发作,又中了他一掌,已是半死不活之人,对他们毫无威胁,因此拿下高樱才是首要之事。

高樱挥动长剑,剑光抖动,急风骤雨似地攻向白蛇道人。

她手里拿的虽然是剑,招式却极其古怪,一剑刺出,往往到了中途又改变方向,或砍或削或挑,竟是将剑当成了刀使用。

这种古怪的招式是白蛇道人出道几十年来所闻所未闻的,令他不敢掉以轻心,只能见招拆招,左右抵挡,明明武功要比高樱高上不只一截,短时间内却占不了半分便宜。

盘绕在杖头位置的白蛇,随着铁杖的舞动,像是变成了铁杖的一部分,身子紧紧捆缩在铁杖上,只露出一颗寸余的蛇头不断伸展吞吐,随时就要向高樱狠狠咬去,却又在电光石火之间被高樱避开,蛇头稍为收缩得慢了一点,便差些被高樱的剑砍落。

数十招之后,高樱终于渐渐落于下风,剑式的变化越来越少,完全被白蛇道人的铁杖压制住了。

再这么打下去,她和燕小山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心里着急,偷偷瞄了燕小山一眼,燕小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整个人软绵绵地扒在地上,也不知是死是生。

她奋力砍出一剑,恰好又与铁杖对碰到一起,铁杖沉重,剑锋单薄,两者力量悬殊,压得她连剑都很难抽回。她不待将剑收回,另一只手自怀里掏出一颗圆圆的弹珠状物体,朝白蛇道人劈头打去。

白蛇道人对她的银针本来就已经有些忌惮,眼看着这次打过来的东西不似银针,不敢有丝毫大意,连忙后退几步,珠状物体倏忽即到,他举杖击去,“噗”的一下,珠子发出一声闷响,跟着轻轻爆炸,碎开散裂,瞬息之间白色粉末大作,在空气中弥漫扩散。

他的眼前忽然被一片白茫茫的粉尘迷住,仿佛天空下起了漫天大雪,心中大惊,一边继续后退,一边将手里的铁杖抡舞得就像一面密不透风的墙,便在这时,高樱的剑已轻易越过他的铁杖防线,剑光一闪,直往他的脖子抹去。

白蛇道人视线受阻,等到发觉不对,已是连闪开都来不及了。

只要这一剑准确命中,白蛇道人难逃一死。

忽然,高樱只感背后似有异样,犹未反应过来,身躯一震,后背竟然遭到了重重一击。

她不禁惨叫出声,巨大的冲击力撞得她整个人都飞了起来,连魂魄都似乎给撞散了。

她还没有缓过神,但多年的训练和博杀经验已让她的身体产生条件式的反应,顺势全力往地上扑倒,银针反手向身后撒出,偷袭之人既要提防四处漫延的白色粉末迷住双眼,又要提防扑面而来的银针,不得已也只能急退,无法再下杀手。

她接连几个打滚,片刻间已到燕小山身边。

燕小山还是静静趴着,似乎对他们的缠斗浑然不觉,毫无反应。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手腕,他的手腕触指冰凉,脉博微弱,微弱得就快要感觉不到了。

淡月恰好在此时躲进云层,夜色浓得就像一团化不开的墨水。天色即将破晓,正是黎明前那一阵最黑暗的时刻,但他那张朝下趴着只露出半边的脸孔,仍旧在漆黑的夜里泛着特别异样的白光。

如果没有解药,估计他最多只能再撑半个时辰。

她极力忍住后背连及胸口的剧痛,咬了咬牙,用一只手按着地面,先以单膝跪地,慢慢站起身子。

她深深吸了口气,尝试着调整呼吸,但后背被猛力袭击的部位便如被人生生撕开了一般,传来一阵又一阵难以形容的疼痛,令她全身气血翻涌逆行,仿佛五脏六腑都换了个方向,再怎样调整,也很难平息下来。

这无声无息地一击,其气力之大、内力之强几乎可以碎金石、崩山土,绝非凡人之躯所能承受,好在她反应奇快,身体稍被击中,便有如一尾在泥水里打滚的泥鳅,触电般往前弹射而去,差不多卸掉了一半力量。

但就算只剩下一半的力道,依然不是她可以承受的。

她实在不敢想像,方才白蛇道人那一掌印落在燕小山胸膛上,燕小山是如何才能承受得住的。

一眨眼间,月光又破云而出,映落在这片稀疏的小树林上,映出了这几条朦朦胧胧的人影。

白色粉尘从破裂的珠状物体爆出,刹那间笼罩住刚才她和白蛇道人站立的位置,又很快随风飘散,她这才看清了背后袭击自己的人,居然就是之前跳进屋子里的黑蛇道人。

在他们与白蛇道人对话之时,黑蛇道人已如一条在黑暗中默然潜游的毒蛇,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屋子,绕到他们身后,以逸待劳埋伏在小树林里,显然一早便判断出他们的后撤路线便是小树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