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城早已没有曾经的辉煌，虽然威严依旧，却显得有些衰败。天气阴沉，没有雨雪，北风已开始割脸，这个伴随着中原王朝长久历史的古都就像这鬼天气一样令人心冷。年久失修，城墙上已尽是青苔，伴随着野草些许，依然气派而威严，仿佛诉说着历史的深邃。

洛阳城外，一条小河穿过树林，似乎如湖水一般悠闲静谧，树叶早已落满整个树林，为大地铺上一层黄衣，雪还未落，树枝还未失去最后一片秋叶。

树林外，河水边，一位穿着素朴长衫的人正在钓鱼。他的头发已白了大半，斗笠如洛阳城一般破旧，除了自己坐的木凳，旁边竟还摆着一根木凳。他的胡子似乎比他的头发老得更快，但他早已不在意，他的心似乎比胡子老得还要快，但他的眼睛却依然年轻，认真并且充满希望的盯着鱼漂。

北风吹来，吹起他的头发，吹起河水涟漪，秋叶哗哗作响，枯枝吱呀摇曳。

钓鱼的人总是经常低头全看他的鱼饵，等待下一次提起鱼钩，只是这一次他低头时，恰巧一支短箭无声的飞了过去，划破空气后，又消失在空气中。

当他抬头看浮漂的时候，没有任何反应，然后头也不回的说：“过来吧，别楞在那里了！”他说话的声音打破了只有风声的宁静，显得突兀而尴尬。

更突兀尴尬的则是来的人，他已经呆在原地，他的一只脚放在地上，另一只脚却悬着，仿佛刚抬起来准备放下去，他的动作却已经僵硬，仿佛定在了那里。

钓鱼人缓缓道：“只有两种活物能在这么厚的枯叶中悄无声息的到我背后，一个是猫，另一个就是柳莫问！”

来的人竟然是柳莫问！柳莫问真的能跟猫一样悄无声息的接近目标？

柳莫问把脚放下，仿佛一下子整个人都轻松了，边走边说道：“我一直怀疑一件事，你猜不猜得出？”

钓鱼人道：“我一向都猜不出你在想什么！”

柳莫问道：“我怀疑你的眼睛不是长在脸上，而是长在屁股上！”

这句话本是骂人的，但钓鱼人反而微微一笑道：“为什么？”他问得很诚恳，也很认真，就像孩童问天为什么是蓝的一样认真。

柳莫问道：“你的眼睛若是不长在屁股上，怎么能看到背后？”

钓鱼人再次笑了，仿佛柳莫问一来，他总是在笑，然后缓缓道：“都说拍马屁拍马屁，你确实拍到了屁股上！”

柳莫问这时已走到钓鱼人身旁，眼睛也盯着浮漂，道：“拍到屁股上是不是要比拍到脸上要好得多！”

屁股可以给别人拍几下，但脸是万万不能给别人拍几下的，柳莫问竟然还在调侃这钓鱼的老者，仿佛就是在逗孩童玩耍！

钓鱼人道：“要是你也有可能随时随地被人杀死，你的眼睛也能长到屁股上去的！”

柳莫问已跟钓鱼人并排坐下，连忙追问道：“是谁要杀你？”

钓鱼人道：“要杀我的人很多，能杀我的人却没有几个，又何必费神！”他虽然说没有几个，但他的语气和意思，仿佛一个能杀他的人都没有！

柳莫问看看了看空空的鱼篓，又看了看毫无反应的浮漂，然后抱怨道：“这可不是钓鱼的天气！”

钓鱼人缓缓转头看了看柳莫问，他的眼神依旧明亮，又缓缓把目光移到浮漂上，道：“无论什么样的天气，人总要吃饭的，鱼也总是要吃饭的！”即使他的眼睛依然年轻，但他的声音却已经老了，人也已经老了。

年轻人是不会在这个时候出来钓鱼的。

柳莫问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来找你？”

钓鱼人依旧缓缓道：“我不用问，今天的规则是，一条鱼一个问题！”

柳莫问的脸就像皮球一样瘪了下去，说道：“你的鱼篓里连一根鱼毛都没有，你竟然要我钓鱼！”

钓鱼人笑道：“鱼本就没有毛的！”

柳莫问道：“鱼不分大小，问题不论疑难，一条一个问题！”

钓鱼人道：“只要是我知道的，不论疑难！”

柳莫问道：“你不会只带了一根鱼竿吧？”

钓鱼人道：“我平常确实只带一根，但今天却带了两根！”

柳莫问从罐子里取出半条蚯蚓，穿入鱼钩，抛杆等待。

他放下突然消失没有一丝踪迹秋见雪，放下了长浪镇即将到来的热闹，竟是为了来此钓鱼？

柳莫问终究是年轻，年轻人终究难以沉住气的，此刻他的脸上已露出焦躁，因为他的浮漂一点儿反应都没有。旁边的浮漂虽然一样没有反应，但旁边的钓鱼人依旧悠然自得。

会不会是鱼饵已经没有了，柳莫问也这样想，所以他一会儿就将鱼钩拉上来看一下，而蚯蚓却还好好地挂在那里，看了五次之后，柳莫问就已经绝望了。

钓鱼人笑道：“钓鱼需要心静，不能焦躁！”

柳莫问再次把预购提起，摇头道：“我实在怀疑，这条河里到底有没有鱼！”

钓鱼人道：“河里总是有鱼的，江湖总是有人的！”

柳莫问道：“恐怕连鱼都在笑：这里有两个蠢猪，这个天气来钓鱼，我们偏不咬勾，气气他们！”

钓鱼人道：“猪是肯定不会钓鱼的，猪是肯定钓不到鱼的！”这话反过来就是说，要是钓不到鱼，你就是猪，是个大蠢猪！

柳莫问又一次被噎住了，他该说什么，他能说什么，有人骂他是蠢猪，还把连着自己也一起骂了，谁又能说什么？

半晌过后，钓鱼人从水里提起一条鱼，鱼不大，也不算小。鱼鲜活蹦跳，钓鱼的人很平静，他很自然的把放到鱼篓里，并没得意或者是嘲笑的意思，仿佛这里只有他一个人。猪自然不算人，他已经钓到了鱼，他不再是蠢猪，柳莫问就是那头蠢猪！

柳莫问的脸，现在比剥下来的猪头肉更难看！

终于在柳莫问把鱼竿折断之前，浮漂终于有动静了。一条没有二指宽，也没有手指长的小鲫鱼。

柳莫问把鱼放进鱼篓，他很得意，但是没有说话，他再次挂好蚯蚓，抛勾等待。他钓鱼是为了问问题，现在钓到了鱼他却没问，他之前明明很焦急，现在却一点儿也不着急了。

“你没有什么要问我吗？”终于还是这钓鱼老头先开口的，柳莫问很得意！

柳莫问道：“第一剑客！”

柳莫问说完就继续专心钓鱼了，仿佛并不是非常在意问题的答案。

钓鱼人缓缓道：“百余年来，成名剑客如雨后春笋不计其数，如今的的江湖，新近成名的才俊有李如命、落月公子薛若衣、白玉剑龙云、青山剑大弟子白承深、夺命剑赵允吉、汉中公子西门楼，对了，落月公子已死，李如命和西门楼都是你的朋友！而你……”

钓鱼人的话还没有说完，柳莫问就打岔道：“李如命没有朋友，虽然我希望我是他的朋友！”

钓鱼人笑了，接着说道：“成名已久的有沧海剑郑万川、长虹马场司空烈、云山青木道人、丐帮长老杨知远、绿柳镇丁铭、幽灵剑钱进，还有一些曾经成名于江湖，后来却消失了，以武证道，剑败身死，其中郑万川被江湖中推为剑神，成名至今，未尝一败！”

柳莫问依旧沉默，他在钓鱼，而且很认真，所以他能再次拉上一条大鱼，新手的运气总是要好些的！

钓鱼人并没有太在意柳莫问钓到的大鱼，只是盯着自己的浮漂，缓缓说道：“百余年来，剑客多有大成之人，李碧虚和郑万川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十年，剑神虽少，而第一剑客只有一个，青竹剑李碧虚，即使他已经败于剑神郑万川，却依旧是第一剑客！”

“第一剑客！第一剑客……”柳莫问反复默念。

钓鱼人继续说道：“李碧虚，因其自称所用剑法为青竹剑法，而其剑柄剑鞘都形似竹节，故而江湖人称青竹剑；十四岁时击败松山道长，也就是青木道人的师父，一战成名，与枯木剑合称双剑双绝；而后击败枯木剑，又在几年内遍访剑道名家，皆败之，在十八岁时就便成为一代剑神；据说他上方外山求见白马寺方丈后，就已经放弃手中利器，虽挑战者无数，但再无敌手。据说他却时而以竹棍为剑，时而以竹片为剑，时而又以竹枝为剑。”·

柳莫问惊讶道：“不执着于物，竹竿树枝皆可为剑？”

钓鱼人道：“你知道碧虚是什么意思吗？”

柳莫问道：“如果不是第一剑客，我肯定以为这人是个道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