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看出周月沉有些难过,安慰道:“弟弟不必难过,等到下次再碰上他,我将剑偷了还你。”周月沉描述里,那老人的武功是深不可测,摘星也知道偷剑一事几乎不可能,这么说也是为了安慰周月沉。周月沉知摘星心意,说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剑回到我手中已是板上钉钉。”说完笑了起来,摘星看周月沉笑了,也发出了银铃般的笑声。
这时传来一阵敲门声,那医庐的郎中端了饭菜和药进入了房内。他将饭菜和药放在桌上,嘱咐道:“先喝药,再吃饭。”说完便退出房去。周月沉端起那碗中药来到摘星面前,只见那中药才刚刚煎好,还冒着一股子热气。
摘星闻了一闻那碗药,捏起了鼻子,说道:“这药好臭,我不要喝。”说完把药推开了。周月沉耐心地说道:“喝了药才能好得快,你好了才能给我去偷剑呢。”摘星见周月沉这么说,只好答应把药喝了。周月沉拿起汤匙,舀了一勺药,放在嘴边吹凉了,才喂摘星喝下。那药很苦,摘星喝了直皱眉,过了好久,才把一碗汤药喝到见底。
摘星喝完药,说道:“我再也不要喝这个药了!”周月沉道:“这可不成,在你伤愈之前都得听大夫的。”稍加思索,又道:“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说完便闪出门去,留下满腹狐疑的摘星一人在屋内。
不多时,周月沉回来了,手里多了一个小纸包。摘星问:“你干什么去啦?你手上的东西是什么?”周月沉打开纸包,只见纸包里是十几颗蜜枣,每颗枣上还滚着一层薄薄的白色糖霜。
周月沉说道:“我刚去附近的店家问有无甜口小食,那店家说这包是当地的特产,叫做雪枣,可甜了,你快尝尝。”
摘星取了一颗,放在嘴里嚼了起来。那枣原本就很甜,经过晾晒,出去原有的水分,又置于蜜糖之中饯制,任其吸足蜜糖,取出后又滚上当地出名的雪绵糖霜,是嗜甜之人的不二之选。
摘星一颗糖枣下肚,不禁拍了拍手,说道:“好极好极,再来一颗。”说完伸手去拿第二颗。哪知周月沉却将糖枣收了起来,藏进了怀里,说道:“每次喝完药,才能吃一颗,这样就不怕苦了。”摘星哼了一声,朝周月沉扮了个鬼脸。周月沉却不再理会,去端了饭菜,开始喂摘星吃饭。待摘星说已经吃饱,周月沉才独自吃起了饭。
用过了午餐,俩人坐着发呆。周月沉突然说道:“给我说说你的事吧。”摘星一怔,问道:“我的什么事?”周月沉道:“比如说你的师父,你的师姐,以及为什么她要对付你。”
摘星想了想,道:“你与我一起,总是要知道的。那我就告诉你吧。”顿了一顿,又道:“我是一个孤儿,没见过我爹娘。这里说起来,还是我的故乡。”周月沉点了点头,心想:“这与我相同,我也没见过我亲生父母。”摘星又继续说:“自打我记事起,就是师父带大我的。我之上有个师姐,比我大二十岁,也是师父说也是她带大的,师父给她起名揽月。”周月沉附和道:“是了,你叫摘星,揽月是你的师姐。”
摘星道:“我的师父武功很高,但却没有教给我,只教我轻功步法,以及一些探囊取物的手法,你知道为什么吗?”周月沉道:“我不知为何,难不成与你师姐有关?”摘星点点头,说:“我懂事的时候,师父已经很老了,所以大多数时候都是师姐照顾我们。师父把大多数武功都教给了师姐,师姐练功很勤快,等到她二十多岁时,已经是一等一的高手。”周月沉插嘴道:“那你的师姐也是神偷么?”摘星摇摇头,说道:“这门功夫师姐不会。还有师父卓绝的轻身的功夫,也只传给了我。师父本来也要传武给我,但是在我八岁那年,发生了一些事,师父改变了主意。那年师姐二十八岁,师父觉得她武功已经足够,让她去替自己杀一个人,师姐答应了,可是却在一个月后铩羽而归。”
周月沉问道:“你师父让你师姐去杀什么人?你师父为什么不去?”摘星说道:“师父传命的时候我是在边上偷听,那人的名字我听得不真切,只记得那人姓颜。师姐回来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直跪着求师父将没有教她的武功都传给她。但师父却说她自己会的都已传给了师姐,其他的功夫也对她无益。我记得当时师姐在得到师父的回复后很激动,站起来对师父吼道:‘你传我的剑法明明就不是最厉害的!那人说了,要对付他就要用那种剑法。他还说你明明就会,为何不愿教我?’师父很生气,从来没人敢这么跟她说话的,狠狠地扇了师姐一个耳光。师姐很委屈,说:‘既然你不肯教我,又何必再当我师父!’说完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就离开了。我那时想出来挽留师姐,但师姐很生气,径直走了。师父也很生气,对我说绝不会再认她做徒弟。”
周月沉道:“啊?她们师徒就这样分道扬镳了?”摘星接着道:“对,似乎就是一瞬间的事。师父经此一事,性情大变,对我十分严厉,也不再传我武功。只教了我一些轻功,还传了我一些手法,说是会了轻功,可以保命,而那套妙手空空的功夫,是为以后做打算。我除了这两套功夫,什么也不能练,就分外勤快,终于让我领悟到了这武功的精髓,我想师父也没达到这个境界吧。”
周月沉道:“难怪你自诩天下第一神偷。”摘星说道:“后来师姐在江湖上创立了一个门派,专收女弟子,叫做拜月真教。又在城东买下一处物业,起名饮月宫,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成为鲁地的第一大门派。”周月沉道:“我在江南之时也听闻鲁地有一门派,教众均为女性,没想到是你师姐创办的。”摘星点点头,继续说道:“后来师父在我十五岁之时生了场大病,病入膏肓。在断气之时将我唤至床边,告诉我还有心事未了。第一件事就是原来自己有本剑谱,后来落入了山阴傅家的手里,要我去取回来,学全里面的剑法,再挑个好弟子教了。第二件事就是让我学了剑谱上的剑法后去杀一个人,但还没说那人的名字就断气了。想来就是让师姐去杀的那个姓颜的男人。其实那天师姐也来了,但是没有进屋,我远远地听到啦,她还哭了。师姐是个武痴,想必是听到师父的遗言中还有一本剑谱,这才派人守在师父墓边,等我回来了就出手抢剑谱。”
周月沉点点头,又问道:“原来傅家丢的是一本剑谱。可是那不是傅家的东西吗?也难怪我觉得你师姐的剑法这么熟悉。”摘星又道:“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我这次死里逃生,可算有了个机会完成师父的遗命。”周月沉突然惊道:“这么说你师姐在此处教众众多,要是让她们知道此处,来几十人我还能打发,但若倾教出动,我们可是危险得很。”摘星也道:“嗯。我醒来就想与你说,等我能行动了,就离开这里,我不想你因为我将自己置于险地。”周月沉道:“既然如此,你就得乖乖喝药,尽早恢复。”摘星听到喝药两个字,不由得变了脸色,吐了吐舌头。周月沉见摘星调皮可爱,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两人在医庐里休息了小半月,摘星已能自如下地行走。而周月沉也没有闲着,除了陪伴摘星,便兀自运功调息,到此刻所受的伤已痊愈。
摘星生性活泼,让她待在房中一动不动倒不如要了她的性命。日近除夕,市镇上也热闹了起来,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买卖年货的小摊。摘星早几天便念叨着出去走走,这日周月沉见摘星实在按捺不住,这才答应陪她出门玩耍。两人来到街市,见大街上人群熙熙攘攘,人人脸上挂着喜悦的笑容,迎接新年到来,也不由开心起来。
摘星行到一处小摊前,那摊上卖的是一些小饰品。摘星抓起一只珠钗,对周月沉说道:“弟弟,你说这钗好看么?”那摊贩是个机灵人,说道:“姑娘你可真识货,这只珠钗是我家那位自己做的,用纯银打造,上面的两颗珍珠是我下海自己捞上来的,世上再也没有这么圆的珍珠啦!你看你比你弟弟看上去还要年轻,有了这支珠钗,肯定更显年轻了!”
周月沉听那小贩真将摘星认作自己的姐姐,忙道:“不,她不是我的姐姐……她,她是……”摘星却在一边捂嘴偷笑。那小贩见状,愣了一愣,又说道:“我知道了,姑娘,他不是你的弟弟,是你的情郎对吧!”周月沉听到“情郎”二字,顿觉脸上火辣辣的一阵。谁知摘星却丝毫不害羞,对小贩说道:“就你机灵。那我问你,这钗多少钱?”那小贩答道:“不贵不贵,十两银子!”摘星说道:“看你这钗重不过五钱,怎么卖这么贵?”小贩笑道:“姑娘你可真会说笑,光是那两颗珍珠,就价值不菲呢!”摘星点点头,又转过身,对周月沉柔声说道:“你买来送我好不好?”周月沉原本就在犹豫买下这支珠钗,用来赠与摘星,没想到摘星竟主动提出,怔了一怔,忙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小贩。小贩笑嘻嘻地收下了。
摘星将珠钗递给周月沉,吩咐道:“你给我扮上。”周月沉有点错愕,接过珠钗,竟问道:“这钗插在哪儿?”一旁的小贩看不下去了,笑道:“这位小哥你可真是块木头啊,你看看,插在这儿刚好。”说着手指了指摘星的发髻。摘星转过去骂道:“狗拿耗子,多管闲事。”那小贩自觉没趣,扇了扇自己的嘴巴。
周月沉道:“你别怪他,是我太笨了。”说着便将珠钗插在了摘星的头发上。摘星望着周月沉,问道:“我好看吗?”话中带着无限柔情。周月沉脱口而出:“好看,好看极了。”摘星又道:“好了,你学会怎么讨女孩子欢心啦。你以后不准夸别的女孩好看,更不准为别的女孩戴首饰。”
周月沉正欲回应,突然被摘星拉住了手,闪到了几步之外的菩提树后。那菩提树有六七人合抱之径,两人躲在树后,再无人能发现二人。
周月沉正感诧异,见摘星用手一指,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二十几丈之外有十余名身着紫衣的女子正向这边走来。周月沉知那些人是饮月宫的人,自己刚沉浸在喜悦之中,竟未发觉危险正在逼近。虽说那几名女子决计不是自己对手,但此刻兵刃不在手,路上人又多,真当斗起来恐怕会伤及无辜。好在摘星机灵,远远发现了师姐的人马,拉了周月沉的手便躲了起来。
良久,见那行人走远,摘星轻声道:“看来这个地方不能再待了,我们马上离开吧。”一转眼却见周月沉正温柔地盯着自己,嘴里说道:“我这辈子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