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羿冷淡道：“因为我是人，你又何曾可怜那些被你吃的人类。”

并不是每个异世而来的人都能得到上天的眷顾，他尚未出生前，他的母亲便被父亲所抛弃，他九岁之时，他的母亲也死在了兵乱当中。

他顶着人不人妖不妖的模样，在这个世界艰难活着，被人恐惧着，被人唾骂着，一直到不久前，他才找到了一个愿意收留他的地方。

即使这个愿意收留他的地方，也要付出一定的代价。

陆羿看着猛虎最后一丝生机消逝，他才缓缓露出了笑容，道：“镇守，这是第八个条件。”

于是他蹲下了身子去拨老虎身上的皮，短剑如同剪刀般灵巧，他则是手工艺娴熟的裁缝，将这件虎皮裁剪而出。

“哈哈哈……这头该死的老虎，它终于死了。”林子中传来了欢欣的笑声，如同遇到了天大的喜事。

陆羿抬起头，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那里空无一物。

“是谁？”陆羿询问道。

“人类，你在看哪里，我在这里。”

不远处的一棵树的树叶窸窸窣窣的响了起来，此刻天地无风，绿叶如何响动。

陆羿警惕的站了起来，看向了那棵树。

树的身上缠着老藤，粗大的藤条拥挤在一起，像是一条条交媾的蛇，在不停地蠕动着。

有些藤条长得很高，从树冠上垂掉下来，如同宫殿上悬挂着的帘纱银链，远远望去，它是这里最特殊的一颗树，也是最碧绿盎然、花枝招展的一颗树。

“你是它的同伙？”陆羿语气不急不徐的问道。

“嘻嘻嘻，人类，你很厉害，竟然将这头笨猫杀了，但是我可不是它的同伙，它天天在我的身上挠来挠去，我好不容易长出的树皮被它一次又一次的破坏掉了，我巴不得它早些死了我才快活。”大树义愤填膺的说着。

陆羿看向了大树的主干，那里果然有着狰狞的爪痕，那些爪痕入木三分，像是人在极痒的情况下不顾一切将身上的皮都挠破，恨不得将它撕开。

陆羿见过成妖的动物，却很少见过成妖的植物，见这一棵树竟然能说出这么清晰流利的话，比那猛虎的声音不知好上多少倍，他好奇道：“你是如何说话的？”

“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最开始的时候世界是一片灰暗，一直过了很久很久，可能过了几十年，也许是几百年。有一天，我忽然能感知道身上的有什么东西，它们是鸟，在我身上愉快的鸣唱，它们是虫，在我身上啃咬着我的汁液，发出咀嚼的声音。但是我不恨他们，我希望可以聆听他们的声音。”

“于是我努力的长啊长啊，在黑暗中渡过了不知多少个年轮，我终于长出了一双耳朵。我终于可以听到鸟儿的啼叫，虫儿的撕咬，世界的声音是那么的美妙，即使每天经过我身边的鸟兽都不一样，但我还是很快乐。”

“一直到那一天，来了一头笨猫，它每天都在我身边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说这个人类如何如何难吃，那个人类如何如何好吃。忽然有一天我发现我自己也能和它一样说话了，你看，就是我身上这些树叶，我只要轻轻动一下它们，我就能说话……”树妖如同遇到好朋友的孩童，絮絮叨叨的说着，仿佛有讲不完的话，说不尽的事情。

陆羿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