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脂街很好找,横跨了整个街区的长巷两侧林立着数不清的饭店和肉铺。
还有一家买兽骨工艺品的小店。
不过正如同那略显惨淡的日光,香脂街此时有些格外的冷清,从很远的街道开始便很难看到行人,而等王策真的走到香脂街街口的时候,耳边更是只剩下了春风卷动新叶的沙沙声。
现在正是中午,可是街道中央那最显眼的香脂大饭店却是门可罗雀。
昨日深夜卫兵团驻地遭遇袭击,窜起的火舌点亮了群星,巨大的轰鸣震碎了本该沉睡的深夜,不安的情绪如同狂风般席卷了整座城市,就连平时最木讷的人也都知道城里并不太平。
本就声名狼藉的香脂街更是成了当地居民闻之色变的怪谈,这是碰都不能碰的滑梯。
谁不知道那里的猪肉便宜又量大,谁不知道那里的食客总是莫名的失踪,谁不知道香脂街的深处总是有游荡的僵硬行人和怪笑的变态?
但是一切不正常好像只是人们的错觉,饭店的老板会笑着和你解释是谣传,并为你耐心地介绍一道道实惠的特色菜,肉铺的老板也会按照客户的要求耐心地切制,那些光线照不到的角落里也只是被挂起来晾晒的衣服和面具。
毕竟香脂街做的生意和猪分不开关系,这里的猪肉便宜些也正常,这里的皮衣和皮质面具多一些也合理。失踪?这里的老板们个个和和气气的,有谁会谋害客人呢?
“哥们儿,这猪肉多少钱一斤啊。”
“两块钱一斤。”
王策微微一笑,“我测,你这猪肉是金子做的,还是你这猪皮是金子做的。”
肉铺老板有些迟疑地举起剁骨刀,在一旁的抹布上擦了擦,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你瞧瞧这现在哪有肉呀?这都是自家养里的肉,你嫌贵我还心疼呢。”
“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面。”王策淡定挥了挥手,全然不记得自己身上一分钱没带。
“得嘞。”有生意不做白不做,屠户没多想,切了起来。
“好了,给您包起来?”
“且住,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
“?……彳亍。”
太阳虽显苍白,但烤得人暖烘烘的,长袖披褂的屠户忙乎半天,已经是满头大汗。这回,没等屠户说话,王策便又提了新的要求:
“再要十斤寸金软骨,也要细细地剁……”
“你是故意找茬是不是?”
屠户的面容扭曲,剁骨刀上像是附了一层污浊的阴影,红褐浑浊的刀尖直挺挺地指着王策,吓得他面容一阵苍白。
“老板好说话!好说话!不切了,不切了……钱,钱被我放在车上了,车开不进这条街,我这就去取。”
屠户眼前一亮,开的起车的人肯定是个阔佬,这下子发了!不多讹点钱,怎对得起我辛苦这大半天。
美滋滋的屠户脱下褂子,把剁骨刀别到身后就跟着王策出了街,拐进了另一条巷子。
片刻后,眼中黑雾弥漫的王策面色如常地重新回到了香脂街。
屠户并没有提供多少有用的消息。昨晚出动的只是香脂大饭店的高层,他们这些肉铺的只能算得上这个群体的外围人员,接触不到高层的圈子。
因此屠户也只是个低危灵仆,静默的方柱一镇便动弹不得,没过片刻剁骨刀更是直接灵性尽失,化作一大坨锈迹的拼合物,摔到地上成了粉碎。
王策摇了摇头,径直走向了下一个目标——香脂大饭店。
“欢迎光临!”
在门后打盹的门童突然看见走进饭店的男人,猛地从凳子上弹了起来,狠狠敬了一礼,嗓门大的吓人。在王策把惊异的目光移开后,才连忙擦了擦脸上的口水。
说是大饭店,但是这里也只有两层,一层有十几桌散台,楼上似乎是包间。此时整座饭店都空荡荡的,透着一股难言的寂寥。
“先生一位吗?”
“有一个人就不错了。”
接待的侍者表情一僵,笑着打了个哈哈:“您说的是,您说的是。这边请。”
王策越过侍者,挑了一张最大的桌子坐了下来。
“这荤菜素菜都是什么价啊。”
“五块钱大荤,三块钱小荤,两块钱素。”
“你这荤量够吗?”
“我们开大饭店的,能给你缺斤少两啊。”
“我问你这荤管饱吗?”
侍者拿着菜单的手颤了颤,接着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你是故意找茬是不是?你吃不吃吧!”
“你这肉要是管饱我肯定吃啊。那它要是不够吃怎么办呀?”
“不够吃,我亲自给你加,满意了吧?”
王策摆了摆手,侍者面带不忿地去了后厨。
过了片刻,整层楼都陷入了寂静之中。门童昏睡,后厨毫无声响,侍者也不见了踪影——连杯水都不倒,真没服务态度。
不过这完全难不倒他。王策眼中的方柱散出黑雾,而实质的雾气也从王策身上逸散,渐渐飘向了侍者消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