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距离薛勤被刺的东南方向数里的地方,落日的晚霞余晖懒洋洋的洒落在永济渠上。这是大运河从古黄河经卫河北向入漳河的水路。天宝年间,永济渠就是大唐的南北交通要冲,那时候南来北往的商船、游船、兵船几乎塞满这条只有数百步宽的河道。
“所有人全部打起精神!”永济渠上俩条帆船在一前一后急速行驶,此时风并不大,灰色的船帆勉强迎风招展着,船体两侧的船桨在整齐划一的拨水。在头船的甲板上,一个身形魁梧的大汉低声吩咐着。
远远看去,这大汉标准的一副军旅打扮。黝黑的面庞,身披一副明光铠,头戴一顶掩耳铜盔,腰跨长刀,一只比身形矮不了多少的牛角桦木弓斜背在身上,身后是两只牛皮质地的箭壶,每壶二十支箭,满满当当。
“喏!”整齐而又有力的应答声从俩只帆船的床舱里传来。
“将军,要不要把咱们的旗帜升起来?”一个几乎同样打扮,身形略显矮小的汉子从船舱里走出来,然后警惕的扫视着运河的两岸。
“不必,临行前大人吩咐过,要兄弟们低调行事,切莫大张旗鼓。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没必要搬出我们大人的名头!”魁梧汉子摆摆手,摇头说道。说话的间隙,眼睛仍旧一刻没有离开前方的视野。
“从这里往北沿河大概还有半日的路程,然后我们就可以进入漳州境内,到了漳河河段就是魏博的地盘。到时候大家寻一个渡口或者大点的关津码头,兄弟们可以好好休息下!然后去买马匹,再换成陆路去魏州大名府。”见矮小的汉子没有搭话,魁梧汉子继续说道。
“可现在兄弟们都有点困乏了!”矮个汉子转身从船舱里拿出一张地图,仔细的看了看,然后对着魁梧汉子用恳请的语气接着说道:“我看前面大概三四里的地方有一个渡口,要不要让兄弟们休息下。四十名兄弟轮流已经划了整整一天,万一有什么意外,估计连应付的气力都没有了。还请将军三思啊!让所有的兄弟们喘口气!”
“绝对不行!”
魁梧汉子斩钉截铁的说道,一脸的郑重。“这里是滑州、魏博、成德,还有的平卢势力犬牙交错的地方,我们人生地不熟,如今大唐这世道,任何情况都有可能发生。我不想兄弟们的性命不明不白的交代在这里,再者薛大人把如此重要的任务交予我们兄弟,难道你们不想平平安安的见到家中的老小妻儿吗?”
矮小男子打了个哆嗦,心想:“是哈,大帅临行前已经告知此次面见田弘正节帅的重要性,这件事关系着我滑州黄河两岸数十万的百姓安危!我怎能不知轻重?”只是心里的坚强终究敌不过划船的这些士兵脸上明显的疲惫。如果再不休息下,怕真是都顶不住了,到时候提刀射箭的力气恐怖都没有了!如果真遇到变故,我们这些人都是强弩之末,如何是好?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河上的行船也渐渐稀疏,大部分已经靠岸休息去了。伴随着一盏盏的灯火从岸边的船舱里亮起,往日喧嚣的河面几乎恢复了平静。但运河两岸的桃树林里却早已是暗影浮动,人影绰绰起伏其中,只是河面上俩只帆船上的人并没有注意到。
“他们似乎没有靠岸的意思?此地没有办法动手,怎么办?”
“嘿嘿,谅他们也活不过今晚!马上派人去通知我们后方的人,告诉他们派船在前面的赵家楼渡口设伏。无论船进不进坞,一律格杀,主人有令,不要活口,只要文书!”
此时在运河东岸的桃树林中已经埋伏了几十位精壮的蒙面汉子,均是一身夜行衣打扮,手持长刀,身背弓箭,所有人的眼睛都随着河面上两只飞驰的帆船移动着。其中一位应当是首领,见这两只帆船并没有停泊靠岸的意思,不由的焦急起来。招手喊过来身边的一名蒙面男子,吩咐道。
一名蒙面男子领命后迅速消失在夜色中。随着俩只帆船渐渐的消失在远处的河面上,这群蒙面上也迅速集结,然后朝着赵家楼渡口方向飞奔而去。
船上的几十个人显然并不知道自己刚刚躲过了一场灭顶之灾。漆黑的夜色让船上的所有人渐渐放松了紧张和警惕,一个接一个的都忍不住哈欠连天,疲态尽显。经不住矮个汉子的请求,再加上看到两只帆船上众人的疲惫不堪,魁梧男子终于答应在前面的赵家楼渡口暂时休息,但船不能靠岸,所有人不能上岸。那里毕竟是人多眼杂的地方,但也让心怀鬼胎的人不敢轻易找自己人麻烦,魁梧男子思索了良久。
…………………
郑滑节度使又称义成军节度使,作为节镇一方的大员,薛平已经在任上数年已久。而滑州城则是大唐郑滑节度使节帅薛平的治所所在地。
已经过去半月有余了,自己派去和魏博节度大帅田弘正会面的人马至今还没有消息。按常理,从自己的滑州城到魏博的大名城,往来半月应当足够,而且现在还不是雨季,路上行程应当不算慢,就算中间有人从中蓄意破坏,凭借自己派出的两路人马也应当可以担保无事。
薛平此刻的心情七上八下,侍妾精心准备的晚餐根本没心情下口,简单的捏了一只小饼放在嘴里嚼了下便囫囵着吞了下去。然后起身走到窗前,打开窗口,盯着远处的夜色久久沉默不语。
“这几天自己总是眼皮跳动,心里发慌,派出去的人该不会出事了吧?”薛平想到这连忙摇摇头,应当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