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可以说,即便在果实内与生死斗法,他绝大多数的状态,甚至都是游刃有余,猫捉老鼠一般状态。
片刻后,祁荒最终还是缓缓吐出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换上了轻松的笑意:“老陆啊老陆,你才是不地道呢,我不兼职打工,你当初能在林子的手底下活下来?”
祁荒目无尊长地用手虚点着陆诤言的面门。
陆诤言抿着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他的声音中带着干涩的挣扎与痛苦,质问祁荒:“你你为什么非要在这装傻,老祁是真想让你过上正常人的生活。
你现在辞职,真打算一辈子都与那些畜牲在泥潭里打滚吗?
你能杀一个能杀十个能杀完全部吗?
你你不懂这些,畜生狗娘养的东西他们是杀不完的,只要有人上位就会有这些东西,你不能一辈子都这样过!
如果你没走这条路,当初我死了也值!”
姑且不说,祁荒与对方打了将近两三年的交道,便是获得了饕餮传承的他,对于情绪这种东西是再敏感不过的。
感受着对方那真实不伪的关心与痛苦,以及那个名字,祁荒沉默下来。
他将最后一只鸭腿扔进碗里,起身将锅胆里剩余的米饭刮了个干净。
之后房间只剩下祁荒的咀嚼声,余者皆是沉默。
饭菜见底,祁荒抬头问了一个问题:“老陆,内省司就是管这些的,那你自己又这么消极,何必要折磨自己呢?”
陆诤言鼻梁两侧的法令纹又往里陷了陷,又压下一盅酒之后,他喷着酒气幽幽的说:“在其位,谋其职,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责任,我只是做我该做的而已。”
祁荒同样也将筷子平放在碗沿上,继续问:“那你觉得我的责任又是什么?”
陆诤言抬起双手搓着自己的脸,最终从他的指缝间传出了长长的叹息:“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不应该有人把杀人当作自己的职责,哪怕你杀的都是一些该死的东西。”
陆诤言放下自己的双手,他的大半头发已是花白,却从不染发,只是在上班前将其一丝不苟的梳拢
而现在在休假中,半头白发散乱的老男人,有着几分颤抖的声音,此刻竟然有几分滑稽和凄凉:
““张李林”作为“人魔”的的终结,已经够了!
你应该作为“祁荒”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无论是对我,对你师父,对整个烟城,对玄郡的所有的人民百姓来说你都是有功绩的,可为什么大街小巷说到你做的那些事情的时候,都叫你是“人魔”呢?”
祁荒刚想笑着开口回答,却被对方拍着筷子,指着鼻子吼了回去:“你看看你做的那些事情,你知不知道你一次下手比一次不当人,你在失控你懂不懂?!!!”
祁荒用舌头舔着自己的后槽牙,感受着剩下的食物残渣起身去接了一杯水,一边漱口,一边走回餐桌:“老陆啊,你知不知道有种东西叫做“通感”?”
陆诤言没有作答,他失望地看着祁荒那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有些人可以将一些嗅觉信号转化为视觉,有些人可以在看到一些数字的时候,感觉到一些奇怪的气味。”
祁荒侧身坐在桌子上,要换以往陆诤言肯定要指着他一顿大骂,让他赶紧滚下来,但现在陆诤言并没有这份心思。
“我应该也属于这种,只不过有点特殊的是,我对于平素的这些食物,虽然酸甜苦辣还能分辨的清,但是自从我尝过真正的“大餐”之后,我便对于日常的饮食,半点不在意了。”
“妄杀无辜的,是上品的荤腥,
奸**乱的,是难挡的琼浆,
窃国荫恶的,是绝世的佳肴,
惑众欺愚的,是爽脆的冷碟。”
祁荒看着苍老的男人双眼,语气诚恳的向对方介绍起自己眼里的世界。
“我从始至终都不是为了正义感责任感这些东西去猎杀它们,只不过为了果腹而已。”
听到果腹而已这四个字,陆诤言终于知道自己是永远无法劝说对方了。
祁荒拍拍对方的肩膀,走到门口,临了,转过头笑着指了指有些颓唐地坐在椅子上的苍老男人:“老家伙啊,你别以为我为了蹭上两顿饭,就喜欢和你坐一个桌子上。你对我而言是真正的臭不可闻!”
说罢,他毫不客气的关上了门,头也不回的下了楼。
不到1平的2室1厅里,再度只剩下了陆诤言一个人,他颓废的坐在桌前,十指插入自己的头发。
片刻之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一部老式的智能手机,从图库中点开一张照片。
照片上只是平平无奇的一家三口的全家福,滑梯上的漂亮的小女孩,一旁沉默的男人以及笑容温暖的女人,真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张照片。
官至四品,坐在玄郡内省司副司长的位置,却只换得一间老旧小区的公共住房的陆诤言还获得了什么?
一座无人的枯冢,一个决裂的女儿。
做官做了快半辈子的苍老男人,如今只能就着那“臭不可闻”的四字连饮三杯,泪雨滂沱,开怀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