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后,几个外出打猎的村民们在林中的山洞口发现了川子的尸体。川子被找到时遍体鳞伤,面色惊恐,头上有一个大窟窿,脑浆子涂了一地。没多久,又有五六具村民的尸首在山洞内被抬出,恶臭熏天,场面触目惊心。几个老猎户都说是这帮人遇上山鬼了,被吃了魂索了命,一连好些天都没人敢再出来狩猎。
陆乘风与猴子闻讯赶来时,其他村民的尸体早已被运走,只剩川子的尸体孤零零地躺在山洞外。尸体已经开始腐烂,不少蝇虫绕在他尸身上乱飞,望着一起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兄弟就这样曝尸荒野,陆乘风不禁潸然泪下,决心一定要替他报仇,也替安子和老柯讨回一个公道。但是,凶手是谁?是人?还是鬼?一切都是个未知数,陆乘风感觉自己陷入一片茫然之中。
川子的死无疑给了陆乘风和猴子以巨大的打击,他们发现自己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玩弄在鼓掌之中,原本以为最坏的结果不过是离开这个村庄,从此远走高飞,而川子的死则表明了他们连最后的退路都被人给堵死了,分明是有人不想让他们离开,他们已成了笼中困兽。
接下来的日子,整个村庄几乎成了坟地,每天都不断有人死去,而死时都是保持着十分惊恐的模样,均是死前受过某种巨大的惊吓。被死亡阴影笼罩下的人们又请来法师开坛作法,但这次似乎并不奏效,第二天照样有人惊恐地死去。村庄里的人一天天在减少,人人都闭门不出,就连白天也很少在街中见到人。渐渐地,连村长秦虎也慌了神,赶忙叫来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连夜守在他家门口,一连几天,村子里似乎都恢复了风平浪静,秦虎以为事情就此平息,便遣走了几个看门的村民,但仅仅才过三天,秦虎就被发现在自家菜地里暴毙而亡,而死状几乎和其他死亡的村民们如出一辙,均是七孔流血,嘴唇张开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
村子里成天都回荡着阴森凄凉的哀乐,村道上黄白冥钱迎空飞舞,一片死气沉沉的景象。陆乘风无法忍受这样压抑的气氛,这回再也由不得他选择,他终于下定决心要带着媚儿离开了,永远地逃离这个诡异的村庄。
让陆乘风有些意外的是,这次媚儿竟然没有反对,反而还答应得很干脆,显然她也被这诡异的气氛给压得透不过气来了。两人简单地收拾好行李,相约三天后出发。
这下陆乘风总算可以开心起来了,他开始筹划着两人的未来,他决定出去后再也不过问时局的纷纷扰扰,他只想带着龚媚儿回到老家过安稳日子。每天媚儿在家生火做饭,他则种种地,锄锄田,尽情地享受天伦之乐。对此猴子也很赞同,多年的戎马生涯他也感到疲惫了,那些打打杀杀的日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他还有在家中等着他盼着他的双亲,这么多年的没见,一定都在时时刻刻惦记着他,这次回去也刚好可以为两位老人家尽尽孝道。还有麦勇,这可怜的小子,终究也是朋友一场,又是陆乘风多年的得力下属,陆乘风在征得媚儿同意之后,决定将他一起带到老家去,照顾他的下半辈子。
陆乘风仔细计算了一下路程,从淡水村徒步走出这林子的话,最少得需要两个星期,因此带够充足的干粮是十分必要的,但家里的现成的大米已经不多,陆乘风于是决定第二天去稻田里收点谷子回来。
第二天天色仍是灰蒙蒙的,不仅仅是村子里天天死人,这老天似乎也在和陆乘风作对,压根儿就没晴过,糟糕的天气弄得陆乘风的心情也是阴阴郁郁的,草草地收了些谷子,掂量着也够吃俩星期的了,便开始早早地往回走。
回到家时,陆乘风发现院子里的大门紧锁着,他不禁感到有些奇怪,这院子里的门白天里都是不锁的啊,怎么今天会给锁上了呢?
“媚儿,猴子,我回来了,快开门啊!”陆乘风边叩击着门环边朝着屋里喊道,然而,屋内却没有任何回音,仿佛没人似的。
“媚儿,快开开门,看我带什么回来了!”
一连敲了近十分钟,屋内竟没有一丝回响。
陆乘风感觉有些不太对劲,便将包谷子的麻布袋给捆扎好了扔进院子里,自己则顺着篱笆小心翼翼地爬了进去。
刚进了院子里,陆乘风发现几间屋子的房门都是紧闭着,连一向很少关的木窗也是没留出一丝缝隙。
主厅的门口,一盘盛满青豆的瓷碟碎成了三四块,一粒粒饱满圆润的青豆散落了一地。
陆乘风有种很不好的预感,心中仿佛压了一块石头般,喉咙也变得有些发涩:“媚儿!你在哪里?快出来啊!”
仍旧是一片死寂。
这些日子村里面很不太平,陆乘风生怕连龚媚儿也会出事,忙找来一根粗木桩使劲地想把门给撞开。
砰!木桩撞击在门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依稀可听见里头门拴微微断裂的声音。显然是有人从里面将门锁死的。
陆乘风越想越担心,抱着木桩又是使劲一撞。只听“咔”地一声巨响,短小的木栓终究经不住这大力撞击,断成了两截散落在地上,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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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乘风扔下木桩就冲了进去,只见房间里一片紊乱,桌子椅子纷纷散落在地上,破碎的碗筷随处可见。
陆乘风感觉心似乎被人给揪住了一般,这些日子的交往让他和媚儿的关系重新进入到一个新的跨度,如果连她也出事,陆乘风估计自己会崩溃的。
整个房间里都找遍了,已然没有看到媚儿的身影,就在陆乘风几乎抓狂的时候,床上的一个用被窝盖住的物事引起了陆乘风的注意,那物事蜷缩在墙角,似乎还在瑟瑟抖动,陆乘风吼了一声:“谁在那?!”
那物事一听到吼声,立马一动不动了,陆乘风从桌上拾起一把水果刀,小心翼翼地走了过去,一下子掀开了被子。
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大吃一惊。
被子下盖着的,竟是龚媚儿!此刻的她浑身被绳子给绑着,嘴里也被塞了一大团棉花,双眼惊恐地盯着陆乘风。
“媚儿?怎么回事?”陆乘风见状赶紧替她解开了绳子,在这过程中龚媚儿一直冲着他摇头,眼神惊恐万状,似乎有很重要的话要对陆乘风说似的。解开了绳子,陆乘风又从她口中拔出了棉花,解绑后的龚媚儿粗重地呼吸着,忽然,只见她神情紧张地冲着陆乘风歇斯底里地喊道:“陆哥,快跑!”
陆乘风一下子愣住了,这时他隐隐约约看到背后有个影子印在龚媚儿眼睛里,一个激灵,刚准备回头时,后脑勺处重重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一股冰凉透骨的液体深深地刺激着陆乘风脆弱的神经,将他从昏睡中拉醒了过来。陆乘风缓缓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浑身湿漉漉的,一个粗壮的男人正拧着一个木桶朝着自己泼凉水,嘴角带着恶毒的狞笑。
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几丝微弱的阳光从窗户的缝隙里照射进来。看不清那男人的脸。陆乘风想要挣扎着起来,然而却无法动弹分毫,这才发觉自己手脚都被捆住了,忽然一双冰冷但光滑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自己,陆乘风扭头一看,发现龚媚儿正蹲坐在自己旁边,嘴角依然塞着那团棉花球,眼中流露出几丝惶恐与不安。
见到龚媚儿,陆乘风心中踏实了几分,张了张干涸得有些皴裂的嘴唇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把我们给绑起来?”
那黑影在仅存的几丝光线下不断地来回走动着,嘴里发出嘲讽与满足的讥笑。
“你到底是谁?!”陆乘风见他不回答,又加重语气喊了一句。
那黑影突然停了下来,转向陆乘风冷笑道:“你不需要知道。一个快要死的人知道真相永远都是多余的。”听得出,那人语气中满是轻蔑。
陆乘风浑身一震,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好像那个人……但似乎又有着几丝不同。
“你……你为什么要抓我们?到底想做什么!”陆乘风继续问道。
那黑影悠闲地坐在对面一个椅子上,平和地说道:“我说过,我是不会回答一个将死之人所提出的问题的。”
“哈哈哈哈……”陆乘风忽然大笑了起来。
那黑影一愣,问道:“你笑什么?”
陆乘风的笑声中满是苦涩,缓缓地说道:“一个将死之人想知道真相有什么错呢,这样就算死也能瞑目啊!你说对不对,勇子。”
龚媚儿说不出话,但也还是惊愕万分地望着陆乘风。
那人冷冷地说道:“你什么时候发现是我的?”
陆乘风沙哑地笑了一声,说道:“就在刚才。”
麦勇恼羞成怒地冲了过来,提着陆乘风的衣领吼道:“你他妈耍我?!”
两人距离不过半尺,眼前之人早已不是平日里疯疯癫癫一嘴涎水的麦勇,而是一个狰狞的,丑陋的恶魔。
陆乘风依旧面容轻松,看不出一丝惧色,只听他说道:“一开始我也不确定,但即使你再怎么费力去换个音调,终究最贼心虚,总有露馅的时候。”
“你……”麦勇凶狠地瞪了陆乘风一眼,旋即又冷冷地笑了起来:“就算你发现了那又怎样?反正待会儿你就要下去陪安子他们了,你不是最注重兄弟情义的么?我便成人之美,让你们一起在下面团聚,好不好啊,师长?哈哈哈……”说完麦勇得意地哈哈大笑起来。
陆乘风看到昔日自己钟爱的下属竟然是如此禽兽不如的东西,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厉声喝道:“勇子,你好狠的心呐,安子和老柯他们怎么得罪你了,要这么狠心地把他们都杀了!”
麦勇冷哼了一声,说道:“那些废物还真不是我杀的,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呢,一个个的就都死了,不过也活该,说什么兄弟义气,逼我喝尿的是他们,把我当马骑的是他们,把我当畜生打的也是他们!看来老天爷还是有眼的,让他们一个个的都死于非命,哈哈哈!”
陆乘风瞪着麦勇,呵斥道:“你别再狡辩了,要是老天爷真的开眼的话,我看最应该死的人是你!”
麦勇狞笑了几声,说道:“陆乘风啊陆乘风,你说你做师长这么差劲,做人咋也这么冥顽不灵呢,死到临头了还嘴硬!”
噌!麦勇忽然将一把明晃晃的物事狠狠地插在长凳上,是把寒光四射的短刀。
“勇子,我很想知道这到底是为什么。”陆乘风良久说出了一句话。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麦勇加重了语气反问道,“老子就是不服!你们这些成天只会呆在指挥部里呼呼喝喝的混蛋们,哪里能体会到我们这些低等兵们每天冒着生命危险去战场上拼搏厮杀的担心和痛苦?为了你们那几句鸟命令,老子好多次都差点把命给豁出去了,而你们呢,除了躲在指挥部里边嗑着瓜子边瞎指挥外,还能做些啥?凭什么让你坐这个位子,你根本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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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乘风说道:“勇子,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这样想,你以为我每天都是闲着没事干么?制定战略决策那些先不说,仗打输了,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痛心,看到你们受伤,甚至是永远地躺在战场上,我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难过……”
“呸!少他妈猫哭耗子假仁慈,老子不吃你那套!”麦勇粗横地打断道。
“既然你这么说……”陆乘风缓缓道:“那我把我这位置让给你,让你来做师长,这下该满意了么?”
“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国军现在早就是一败涂地了,我才不稀罕你那光杆子师长呢……何况,现在有比这更吸引我的东西。”麦勇说着在龚媚儿白皙的脸上狠狠地抹了一把。龚媚儿很是不情愿,却又叫不出声,只是忿忿地瞪着他。
陆乘风有些愤怒:“勇子,你不要太过分了!”
麦勇哈哈大笑道:“怎么,你心疼了?你放心,女人在我生命中只占第二位,第一位是这个。”麦勇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本褶皱泛黄的旧书在两人面前晃了晃。
陆乘风看着那书,感觉似乎有点眼熟,龚媚儿也是轻轻地哼了一声,眼中满是奇怪。
“对了,这不是……这不是淡水村的族谱么!怎么会在你那?”陆乘风恍然大悟道。
“什么,族谱?哈哈哈,你眼瞎了是不,仔细看清楚了,这可是一沓沓的钱,一沓沓的钱呐,哈哈哈……”麦勇得意地大笑道。
陆乘风语气生硬地说道:“我看你真是疯了,这明明就是一本族谱而已。我说当初翻遍了整个屋子也找不到,原来是你偷走了,哎,都怪我大意,早该怀疑到你的。”
“什么偷不偷的,别说得这么难听嘛!我只是借,借来看看,嘿嘿,不过这一看呐,可让我发现了个天大的秘密!”麦勇诡谲一笑,说道。
“秘密?”陆乘风与龚媚儿面面相觑,有些奇怪地说道。
“嗯。”麦勇说着把族谱放在陆乘风眼前说道:“你把封面几个字给读出来看看。”
陆乘风很厌恶那种微微有些发霉的潮味,抱怨道:“这么黑你让我怎么看!”
“名堂还真多。”麦勇说着把木门给打了开来,柔和灿烂的阳光如同流水般涌了进来,铺洒了一地,屋内立时变得窗明几净。
陆乘风看了看那族谱,没好气地说道:“不就‘吴氏族谱’四个字么?你当我不认字还是怎么的!”
麦勇有些轻蔑地问道:“你难道就没发现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陆乘风一怔:“有什么特别的?”
麦勇嘲讽道:“所以说你这人脑瓜子笨嘛,也只配去当兵打打仗了,你想想看,村子里家家户户的姓氏都不相同,五花八门的,却惟独找不出一家姓吴的,为何这村子里的族谱又要叫‘吴氏族谱’?”
陆乘风仔细一想确实是有些奇怪,又联想到地宫中那十几个吴氏墓碑,混沌的心中仿佛明亮了一层。但他又不肯迎合麦勇那嚣张气焰,便说道:“就算真的如同你所说的,又能说明什么呢?也有可能是编纂者的笔误而已啊。”
“笔误?”麦勇又翻开了一页,指着族谱里头三个没有姓名的空栏位说道:“你看这祖先表里头三个姓名都是空的,但生卒年却写得很详细,你认为编纂者有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吗,很显然是故意为之,目的就是掩人耳目!”
龚媚儿一脸茫然,陆乘风也是大惑不解地说道:“掩人耳目?你能不能说得清楚点?”
麦勇阴笑道:“所以说你不配做师长嘛,连这点洞察力都没有,我打赌你要是知道了这本族谱里的秘密后你会后悔一辈子的!”
陆乘风没好气道:“少在这卖关子了,你到底发现什么了?”
麦勇没说话,径直走到龚媚儿身边,手伸在她腰部粗蛮地摸索着。
“住手,你这畜生想做什么!”陆乘风骂道。
麦勇只是冷冷地瞥了陆乘风一眼,并不理会,不多时,他眼中忽然一亮,微笑着亮了亮手中的物事。
那枚用细红线和玉环缠绕在一起的相思扣。
阳光下,玉环上那未被红线掩盖住的部分显得澄亮无比,煞是惹人。
“如此上乘的美玉,竟然被你这乡下丫头给随意别在身上,未免有些暴殄天物了。”麦勇嗤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玉么?”麦勇忽然扭头问道陆乘风。
“这种事你干嘛还来问我?你做过盗墓贼,这些东西你比我了解得多。”
“这相思扣是由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记得第一次看到它时,光这质地和做工,我就料定绝非凡品,而且,经过了解,我发现这玉还竟还是块古玉!”麦勇边贪婪地望着相思扣边说道。
陆乘风说道:“一小块古玉有什么稀奇的,我家也有不少,你喜欢我可以全给你,只是你得放了媚儿!”
麦勇摇了摇头,说道:“不不不,你家的那些俗品怎么能和这块比,简直是不可同日而语,你难道没看见上面刻的几个字么?”麦勇说着轻轻地摩挲着玉环上刻的一小排纂字。
“早看见了,长……苏州陈氏,只是中间几个字太模糊,看不清楚。古人经常在玉上刻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没错。”麦勇得意地笑道:“不过你得看在上面刻字的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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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乘风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麦勇笑了笑,从兜里掏出一张羊皮纸,说道:“我照着这几个字印了个拓本,根据形状大体还原了缺失的字体,你再念一遍试试。”
陆乘风望了望麦勇,又看了看那张羊皮卷,轻声念道:“长伯赠苏州陈氏……长伯……长伯?!不就是……不就是吴……”陆乘风忽然间面色大变,瞠目结舌,连话也说不出来。
麦勇哈哈大笑道:“没错,长伯就是清朝的平西王吴三桂!至于这苏州陈氏嘛,话说当时王妃陈圆圆是苏州名妓,吴三桂也是在苏州遇见的她,男欢女爱的,赠予这相思扣作为信物,也是合情合理啊,哈哈哈。”
陆乘风和龚媚儿都是吃惊不小,万没料到这看似寻常的一个小饰品竟有如此显赫的来历。
“当年吴三桂为平西王时,横征暴敛,聚集了天下财富,后三藩之乱被清廷镇压,清军搜遍了整个平西王府也没发现传言中的吴家宝藏,这事一直都是个谜。没想到机缘巧合之下,被我发现了宝藏的端倪!”麦勇眼中大放异彩,豪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