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芸拿“最后一次”作赌注,狠狠的,张牙舞爪地逼了程岭墨一把。</p>
人都害怕失去,失去已经习惯的真心与爱意。</p>
只要是够坚决的决定,开场白都沦为多余。</p>
程岭墨就一句话,“下楼,我们回北京。”</p>
都说今年是暖冬,掰着手指头也数不出几轮寒潮。可福城每一年的冬都如复印题,干冷,风躁,尤其站立半山腰,风声鹤唳,连赵东沿这么结实板正的身体,都像要被撕碎一般。</p>
马的鬃毛被风吹得早已不成型,低沉的哼叫似在委婉提醒。</p>
汽车的尾灯已经消匿于弯路,彻底离开了这里。</p>
赵东沿转过头,给马儿顺了顺毛,拧着缰绳的手一直紧绷而不自知。</p>
温芸坐在车里,暖气傍身,被程岭墨全程紧扣的手,冒出微热细密的汗。燥热,干爽,像在提前适应回北京后的暖气。</p>
温芸回了几次头,黑漆漆的窗外,什么风景都瞧不见。</p>
温芸点点头,“我应该打包几份白芮店里的牛肉米粉带回去。”</p>
程岭墨平声说:“你胃不好,少吃。”</p>
温芸的视线落在他手背的留置针头上,“我胃很好,是你的不好。”</p>
程岭墨没法反驳她的“以事实说话”,沉默自此延续。</p>
等他醒来,温芸正看着他。</p>
目光淡淡的,掺杂着游离的迷惘。</p>
程岭墨下意识地去牵她的手,凉得他直皱眉,吩咐司机:“温度再高两度。”</p>
“冷怎么不说?”程岭墨问。</p>
“我不冷。”温芸笑了笑,也问他,“待会见了你父亲,想好怎么说了吗?”</p>
刚落音,秘书打来电话。</p>
想没想好暂时都说不了了。</p>
因为老爷子心脏病发,五分钟前送进了医院。</p>
接下来两天,温芸都见不着程岭墨。</p>
相比程氏的大局安稳,小情小爱理所应当靠后站。</p>
但温芸并没有多难过,这已是她几十、几百次地“意识”到这一点。再追溯,量化,细分,每一次的“顾全大局”里,温芸都被安排在阴影处。</p>
这种见不得光、萎缩生长的感觉糟糕透了。</p>
温芸几乎下意识地想起,在福城,骑在马背上的风,大开大合的冬日太阳,还有某个人的赤子之心。或许粗糙潦草,但毫无保留,魄力凛然。</p>
“你回来就会发呆,全家最闲的就是你了。”游兰青回到家,放下爱马仕,长松一口气,“老程转入普通病房好多了。”</p>
“什么时候去普通病房的?”</p>
“昨晚。不是,你难道不应该关心一下你爸爸,身体状况怎么样吗?”游兰青生气道:“晚上你跟我一起去医院,阿姨炖了鸡汤,就说你亲手熬的。”</p>
温芸没反应。</p>
游兰青不满,“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出去和回来都不打招呼,你的青春叛逆期又回潮了?还有,你现在马上换掉你的家居服。”</p>
游兰青又道:“待会龄龄过来。”</p>
温芸抬起头,“谁?”</p>
“余龄,你大哥的未婚妻啊。”</p>
游兰青虽当了十数年的世家贵太,但并没有当出精髓。</p>
比如在见到余龄这种真千金时,卑微讨巧的姿态怎么都改不了。</p>
“龄龄皮肤又变得更好了,当新娘子那天一定更美。”</p>
“婚礼筹备有不满意的地方,告诉阿姨。”</p>
余龄一身白色掐腰小洋装,长发高高束起,自带耀眼的光环一般。</p>
她微笑着,端坐在沙发上,任游兰青握住手成全她的亲昵示好。</p>
游兰青太喜欢这个“准儿媳”了,得到她的亲近,自己也能好过点。</p>
“龄龄留下来吃晚饭好不好?我下厨。”</p>
“你下厨?我吃不下。”余龄笑得娇俏,“营养老师让我最近减少碳水摄入哦。”</p>
游兰青简直体贴,“我给你做营养餐,我也会的。”</p>
“对了阿姨,这次来,是有一件事想跟您商量。”余龄的笑脸洁净无暇,语气没有半点波折起伏,就像即将分享一件趣事、一双新买的高跟鞋、一套漂亮的首饰。</p>
游兰青欣喜,“别说商量,我都依你。”</p>
“是吗,那这事儿,可能你说了不算,还得问问小温。”</p>
游兰青惊异,“温芸?”</p>
余龄翘着腿,从容优雅地品了口咖啡,笑着说:“嗯,温芸喜欢程岭墨很久了,久到……七八、九、十年了吧。”</p>
换好衣服下楼的温芸,站在不远处。</p>
每一个字她都听到了。</p>
她有点恍惚。</p>
程岭墨答应她这次坦白。</p>
此刻,达成了结果。</p>
但,又好像不是她想要的结果。</p>
温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程岭墨要娶的人,真够狠的。</p>
换个角度想,他的眼光也不过尔尔。</p>
……</p>
游兰青的爆发状态跟她想象中一样。</p>
歇斯底里、惊慌惶恐,在砸摔一地的狼藉里,反反复复的质问与大骂。</p>
“你是疯了吗,跟自己的哥哥搞一起!”</p>
——不,没搞过。以前想,现在不想了。</p></div>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