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一凡心中冷笑连连:演!接着演!老子去哪儿不是你党委会上点过头的功劳?撇清关系(“以为还在市局”),彰显权威(“去哪工作”),最后试探抛饵(“另有所图”?放屁!分明是逼老子选边站!)。这是看老郑没给准信,迫不及待要当面验货了!
祝一凡抬头,脸上瞬间切换成诚恳模式,迎上那张红光满面的胖脸:“政委,我去交警队报到都一年整啦!现在在综合口扑腾,业务跟当年在稳办差不多,轻车熟路。得感谢领导关心,稳办‘关张’后,还能有这么个锻炼的好地方‘栖身’。”
“‘栖身’?”藏钟猛地瞪大眼睛,浮夸的演技几乎要溢出眼眶,“这叫‘安排’好吗?!你可是稳办的科长!部管干部!跑到交警队就混个中队长?不像话!太不像话了!”他猛地站起身,用肥厚的手指梳理了一下油光可鉴、苍蝇站上去都打滑的头发,语气陡然变得语重心长,“我们用人,讲究的是人尽其才,好钢用在刀刃上!你这样的青年才俊,去交警那种地方,纯属暴殄天物!局办现在有个位置不错,”他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诱人的蛊惑,“你看,是我帮你疏通疏通?还是你去探探老郑的口风?总得有一人在高层给你使力气,别摇头晃脑!年轻人,要敢于冲破舒适圈!一回生二回熟!一凡,你资历够,年龄正好,别总在机会边缘打转虚度光阴了!”他挥了挥肥厚的手掌,如同下达圣旨,“回去,好好想想!想透彻了,给我交一份详细的、长远的计划书!你年纪也不小了,未来的路,要精心铺就!”
又是计划书?!
祝一凡僵在原地,嘴角牵起一丝比黄连还苦的弧度,点头告辞,轻轻合上了那扇仿佛由整块铅块铸成的、沉重无比的门。
2、
回到交警大队大楼时,暴雨初歇。玻璃幕墙上蜿蜒的水痕,像一道道冰冷的、尚未愈合的伤疤,将整栋建筑切割成无数晃动的、菱形的囚笼。
人送代号“关局座”的关青禾正倚着金属档案柜,孔雀蓝的锋利指甲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泛黄的值班表。柜门模糊的倒影里,映出她那张写满“你小子大难临头”的俏脸。“哟,祝大主任,您老人家可算舍得游历归巢了?”她拖长了调子,每一个字都淬着酸溜溜的冰碴,“这人呐,光靠运气可不行,偶尔劳驾您老人家抬抬贵指,瞅瞅手机行不行?S级红色预警都响彻云霄八百遍了!”
祝一凡心头猛地一沉:“又…又怎么了?”
关青禾翻了个白眼,信息如同连珠炮般倾泻而出:“新官上任三把火!头一把烈焰本来是直奔综合口来的!结果您老恰逢其时、神龙见首不见尾,‘恰好’被分管局长召唤去‘面授机宜’了?新领导那张脸啊,当场就垮得比拉纤的驴还长!嘴一撇,二话不说,掉头就走!您猜怎么着?”她故意停顿,欣赏着祝一凡瞬间绷紧如弓弦的表情,满意地投下炸弹,“那火苗子一拐弯,‘轰’地一声,直接燎原到隔壁车管所头顶了!”
“车管所?!”祝一凡懵了,完全偏离预料。
“邪门吧?”关青禾凑近,声音压得更低,“机动执法队那帮‘孤魂野鬼’,在大队不是一直没固定窝点吗?新领导大笔一挥,征用车管所那条刚刚空出来、老鲁刚斥‘巨资’装了立式空调、准备打造成‘干警暖心港湾’的检车线办公室!老鲁那是当场炸毛!死活不让!好家伙,这把火直接把半个天行路都烤红了!新领导撂下狠话:明天车管所腾不出地方,鲁策同志就得亲自去局党委‘负荆请罪’!谁转弯斡旋都没用!您品品,这是什么神仙操作?”
检车线?!
祝一凡倒吸一口凉气,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地方他太清楚了,多日之前,老鲁跟黎明软磨硬泡、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争取来的福利空间,空调外机上的塑料膜都还没撕干净呢!这哪里是征用办公室?这分明是刨人家祖坟掘人家根基啊!
“新来的这位,这么霸道?”祝一凡声音有些发干,“所以这位‘纵火犯’,到底是哪路神仙下凡?”
关青禾终于揭晓谜底,“廖得水!以前在首都当驻京办主任那位,不知踩了什么狗屎运,从天而降,把黎明的窝给占了!”
“是他!”祝一凡语气沉重,仿佛在宣布一场毁灭性瘟疫的降临。
关青禾敏锐地捕捉到他语气中的凝重:“这尊‘神’…你认识?”
“听说过‘南水北崔’么?”祝一凡嘴角扯出一个绝望的微笑。
“啥?南北…啥玩意儿?”关青禾一脸茫然。
“简而言之,”祝一凡绝望地搓了把脸,“湖跺警界人称‘卧龙凤雏’的两大顶级搅屎棍!能把清水搅成墨汁,能把活水搅成死潭!交警队这滩好不容易有点活气的浑水,算是要彻底臭不可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