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雅熙偶尔会顺着石阶下来送些吃食。</p>

她第一次看见元彬时，他正浑身浴血，额间的佛纹与道纹纠缠成一团，吓得她差点把粥碗摔了；第二次再来，元彬的气息已经稳了许多，坐在观天镜前如同一尊石像，她便蹲在旁边，用树枝在地上画小人儿，画着画着就睡着了。</p>

太上天尊的阵法始终稳稳护着无量涧。</p>

有次元彬在紧要关头，感觉到有股强大的神识扫过涧顶，却被阵法弹得粉碎——后来血轮告诉他，是宋哥的后台找来了，被太上天尊随手打发了。</p>

春去秋来。</p>

当第一片红叶落在元彬肩头时，他终于翻开了《踏天道》的最后一页。</p>

观天镜突然发出刺目的光芒，镜中映出的不再是银河，而是一片混沌未开的虚空，虚空中有双眼睛，正隔着无穷远的距离望着他。</p>

元彬浑身剧震。</p>

他终于明白水德星君说的"宇宙之外的影子"是什么了——那是培育者的目光。</p>

"还差一步。"太上天尊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几分欣慰，"再读懂这最后一重，你就能"</p>

"我知道。"元彬闭了闭眼，将同心结重新系在腕间，"给我一年。"</p>

山风卷起他的道袍，露出腕间的红绳。</p>

时雅熙不知何时站在涧边，望着他的背影笑了。</p>

她腕间的菩提子已经还回来了，此刻正泛着淡淡的金光——那是太上天尊阵法残留的灵气。</p>

血轮靠在一块石头上擦刀，刀身映出元彬的影子："一年？</p>

你小子倒是会挑时间。"他突然抬头看向天际，那里有片乌云正缓缓聚拢，"不过我看，这一年怕是不太平。"</p>

元彬没有说话。</p>

他望着观天镜中那片虚空，掌心的《踏天道》玉简突然发烫。</p>

他知道，当一年后的晨钟响起时，他将迈出踏天九步的最后一步——那一步，将决定他是成为新的天尊，还是像当年那位大能一样，碎成星尘。</p>

但此刻，他望着时雅熙鬓角被风吹乱的发丝，望着太上天尊在阵法中忙碌的身影，望着血轮擦刀时专注的神情，忽然觉得，就算这一步是悬崖，他也敢跳。</p>

毕竟，这人间的烟火，值得他拼尽全力。</p>

元彬盘坐在观天镜前的石台上，道袍袖口被山风掀起，露出腕间那截褪色的同心结。</p>

一年前他说"给我一年"时，山涧里的野梅正绽着骨朵；此刻梅枝上的积雪刚融，第一声晨钟正从无量峰巅的古寺传来，余音撞碎在涧壁上，惊起数只寒鸦。</p>

"要开始了。"太上天尊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他负手立在云头，白发被罡风掀得乱飞，眼底却凝着化不开的郑重。</p>

血轮倚着涧边的千年古松，血刃横在膝头，刀刃映出时雅熙的影子——她不知何时爬上了离元彬最近的岩礁，指尖攥着半块烤红薯，红薯皮被捏得皱巴巴的，像她此刻揪成一团的心。</p>

元彬闭了闭眼。</p>

这一年里他将《踏天道》反复推演了三千六百遍，佛道双纹在识海深处交融成一枚青玉色的太极图，每道纹路都刻着水德星君残留的记忆碎片。</p>

他本可以借助观天镜里的星轨之力，或是太上天尊暗中输送的灵气，但最终选择了最笨的法子——以肉身印证道心。"若连这九步都要借外力，成了天尊又有何用？"他在心里对水德星君的虚影说，"我要亲自看看，这天地的局，到底有多厚。"</p>

第一声钟响未落，元彬的指尖轻轻点在观天镜上。</p>

刹那间，无量涧的雾气突然凝固成冰晶，簌簌坠落。</p>

元彬的道袍无风自动，眉心佛纹与道纹同时亮起，竟在头顶凝成一尊半佛半道的法相。</p>

太上天尊瞳孔骤缩——那法相的眉眼，分明是元彬，却又带着几分水德星君的清冽，更有一丝他在三十三天外见过的、属于天尊的苍茫。</p>

"第一步！"血轮突然低喝。</p>

元彬的右脚缓缓抬起，脚尖悬在离地面三寸处。</p>

天际传来裂帛般的轰鸣。</p>

五道颜色各异的神雷从云端劈落——赤如熔金、青似苍松、白若霜雪、黑如渊狱、黄胜厚土，正是传说中能灭尽世间本源的五色灭源神雷！</p>

太上天尊早将护阵催到极致，金色法印在涧顶织成密网，可神雷却像穿透幻影般，直取元彬天灵盖！</p>

时雅熙手里的红薯"啪嗒"掉在岩礁上。</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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