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侯府同柳玉诗说了好一会儿话，沈明曦才同姐姐一道回府。</p>

“这世道——”沈明珠坐在马车上，想着在侯府的见闻，不由摇了摇头：“世事无常。”</p>

她原以为看到柳玉诗那副狼狈的模样，她会开心的。</p>

毕竟对方当初对沈明曦出言不逊，甚至柳琳琅还未出嫁之时也多有冒犯。</p>

可真正看到侯府这般，她心头并不觉得爽快。</p>

“姐姐，莫要担心，将军府定然是不会再走上一世的老路子了。”沈明曦见状，将手覆在她手背上，掌心传递出温热的触感，让沈明珠略微回神。</p>

她反握住沈明曦的手，笑道：“你说得对，不会的。”</p>

二人相携下了马车，却只觉得今日府里的氛围有些怪异。</p>

原本府中虽因沈君瑞受伤弥漫着担忧与药味，却总有些生气，下人们做事也带着一股韧劲。</p>

可此刻，那悬在门廊下的几盏灯笼昏黄摇曳，照得院落影影幢幢，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几处当值的下人垂首肃立，丫鬟脚步匆忙，带着一种惊惶的静默。</p>

姐妹俩交换了一个不安的眼神，心头猛地一沉。</p>

莫不是……哥哥的伤情反复了？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脚步，直向沈君瑞养伤的院子方向走去。</p>

还未到院门，便见秦黎身边的一个丫鬟疾步走出，面色凝重，眼眶通红。</p>

“怎么了？府里出什么事了？”沈明曦一把拦住她，声音带着自己也未察觉的颤抖。</p>

那丫鬟抬眼看见是两位小姐，福了福身，声音带着哽咽：“小姐们可算回来了！不是大公子……大公子虽还疼着，但已无大碍了……是寻珍姑娘……寻珍姑娘她、她不行了！”</p>

仿佛一道惊雷劈在耳边，沈明曦姐妹俩心头剧震。</p>

昨日娘亲才低声提过赵寻珍的病势沉重，连川栢都摇头，说恐怕撑不过这个冬天。可真听到“不行了”三个字，仍觉残酷得难以承受。</p>

赵寻珍这才来了府上两日，她们同她不熟，但秦芸却已经同她们相处得十分要好。</p>

那姑娘，但凡是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想着她们姐妹两个，俨然已经将她们当成了好友。</p>

沈明曦和沈明珠都是两世为人，自然也看得出秦芸待她们真心，行径之中并不包含着讨好。</p>

如今面前的丫鬟却告诉她们，秦芸的娘亲快要不行了。</p>

她该有多伤心啊！</p>

“快带我们去！”沈明曦急忙道。</p>

丫鬟引着她们，却不是往常赵寻珍安置的厢房，而是转向老夫人秦黎院落的偏房。</p>

刚踏入偏房的小院，便听见里头传来压抑的哭声，以及秦黎竭力克制却仍带着颤抖的安抚声。</p>

“祖母……”两人低唤一声，挑起帘子进去。</p>

屋内药味浓得化不开，混杂着一丝沉沉的死气。</p>

炭火烧得很旺，却犹让人觉得浑身似浸泡在冰水里一般的冰冷。</p>

赵寻珍静静地躺在厚厚的被褥间，面色是一种极致的青灰，眼窝深深凹陷下去，两颊高耸，薄薄的嘴唇毫无血色，干裂起皮。</p>

每一次呼吸都极其微弱，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像一盏即将熬尽的残灯。床边站着老夫人秦黎，背对着门口，肩头微微耸动。秦芸同秦旭则跪坐在脚踏上，二人一同紧紧握着赵寻珍枯瘦冰冷的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