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她动了。</p>

没有半分杀伐之气。</p>

她的剑舞，只为呈现一种生命本身的韵律。</p>

身形飘忽，是弱柳扶风的柔韧。</p>

剑光流转，是游龙惊鸿的灵动。</p>

时而如春蚕吐丝，剑势绵密不绝，将周身护得滴水不漏，这是极致的“静”与“守”。</p>

时而又如高山流水，剑锋一转，奔腾直下，迅疾刚猛，这是极致的“动”与“攻”。</p>

一静一动。</p>

一刚一柔。</p>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意境，在她的剑舞中，却衔接得天衣无缝，圆融自然。</p>

仿佛它们本就是一体。</p>

“好一个‘吴带当风’！这女娃娃于剑舞一道，颇有天资啊！”</p>

张伯端抚掌赞叹。</p>

“阿弥陀佛！”斗酒僧双手合十，也是面露赞许。</p>

而顾渊，一言不发。</p>

他的全部心神，都死死地钉在何沅君的剑舞之上。</p>

他看见了。</p>

看见她手腕轻翻，剑势如何从行云流水的“柔”，瞬间化作雷霆万钧的“刚”。</p>

那转换的刹那，没有半分凝滞，就像呼吸一样理所当然。</p>

他看见了。</p>

看见她脚步挪移，身形如何从极速的“掠”，化作极静的“立”。</p>

动静之间，蕴含着一种奇妙的平衡点。</p>

他的目光，越来越亮！</p>

何沅君并不知道自己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她已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剑舞世界中。</p>

随着剑势愈发酣畅，她娇喝一声，使出了这套剑舞的收尾绝式。</p>

“天上人间！”</p>

她整个人冲天而起，在空中一个不可思议的旋身，手中长剑挽出万千银光，宛若一轮皎洁的明月当空绽放！</p>

雪光与剑光交织，美得令人窒息。</p>

然而下一瞬，漫天剑光骤然收敛。</p>

她轻盈落地，长剑斜指，所有的光华尽数归于剑尖那一点寒芒之上。</p>

极致的绚烂与张扬，归于极致的内敛与沉静。</p>

就是此刻！</p>

顾渊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惊雷炸响！</p>

原来如此……</p>

原来如此！</p>

枪是枪，箭是箭。</p>

但“心”只有一个！</p>

是我着相了！</p>

我一直试图将枪心“转化”为箭心，就像是试图将一块铁，变成一块冰。</p>

这本身就是错的！</p>

武心，就是武心！</p>

它不应该有固定的形态！</p>

它就该像水！随方就圆，随器成形！</p>

当我要用枪时，我心即是枪心，霸烈无双，一往无前！</p>

当我要用箭时，我心即是箭心，冷静致命，一击必杀！</p>

它不是转化，而是呈现！</p>

是我之心，映射于不同武道之上的不同面貌！</p>

“轰！”</p>

顾渊猛然闭上了双眼。</p>

脑海中，枪与箭的形象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何沅君月下舞剑时，那份由心而动、意随心转的纯粹与空明。</p>

他的武道意志，在这一刻，仿佛挣脱了所有的枷锁，化作了一片混沌。</p>

“嗡——”</p>

他身后的凤渊枪无风自动，发出一声清越的龙吟。</p>

悬在他腰间的箭囊，也微微震颤，箭羽轻鸣。</p>

一枪一箭，两种截然不同的兵器，此刻却仿佛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p>

张伯端和斗酒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微张的o型嘴中，看到了极致的震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