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怡的剑尖又往下垂了半寸，却仍斜斜抵着青石板。</p>

孙书生的月白长衫被晨露浸得发沉，草屑粘在衣摆褶皱里，像是被人拖行过荒草坡。</p>

他喉结动了动，指节捏着的纸条在发抖，墨迹在纸角洇开个小团，和她丢失的手稿上那抹松烟墨色分毫不差。</p>

"苏姑娘，我...我刚在书斋翻旧典，发现了条线索。"孙书生的声音比窗外雨丝还轻，眼角沾着星点墨渍，像是熬夜誊抄时蹭上的，"前朝实录里提过，太宗皇帝为防不测，将龙凤双玺...藏在了京城西南的废弃寺庙。"</p>

纸条被递到她面前时，苏瑾怡的指尖先触到了孙书生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笔才有的茧，和昨日在密室木盒上摸到的骨刀划痕截然不同。</p>

她垂眸扫过纸条，"龙凤双玺"四字力透纸背，笔锋带着前朝史官特有的谨严。</p>

"你怎会突然翻到这个？"她拇指压住纸条边缘，目光扫过孙书生袖口那抹墨迹，"昨日我丢了半本秘闻手稿，上面正记着双玺的传说。"</p>

孙书生的肩膀猛地一颤，袖口的墨迹在晨光里泛着乌青。</p>

他突然抓住苏瑾怡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她未愈的伤口："苏姑娘，我昨晚被人跟踪了！</p>

从西市书肆出来，有个穿夜行衣的人用骨刀逼我交出手稿，我...我把抄本藏在城隍庙香炉下了！"</p>

他的手腕滚烫，带着病态的颤抖。</p>

苏瑾怡注意到他后颈有道红痕，像是被绳索勒的。</p>

密室里那截断锁链突然浮现在她眼前——钱统领的锁链，也是这种带倒刺的精铁打造。</p>

"你确定纸条上的位置？"她抽回手，将纸条攥进掌心，"玄冥阁的人已经抢了我的令牌，若双玺是他们的目标..."</p>

"正是！"孙书生急切地打断她，发带彻底散了，碎发贴在额角，"我偷听到他们的人在茶肆说'今夜子时前必取双玺'，若我们再晚一步..."</p>

院外传来陈尚书轿辇的鸾铃声，铜铃撞出的脆响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乱飞。</p>

苏瑾怡望着孙书生泛红的眼尾，想起前日他为解读古籍熬了整夜，眼底的青黑和此刻如出一辙。</p>

或许他真的是被卷入了，或许...</p>

"去偏厅。"她收了剑，转身时瞥见萧鸣还立在密室门口，玄色广袖被风掀起一角，像团压着的乌云，"孙公子，边走边说。"</p>

偏厅的炭盆烧得正旺，孙书生坐下时带翻了茶盏，琥珀色的茶汤在青砖上洇出个蝴蝶形状。</p>

他从怀里又摸出张纸，边角焦黑，是被火烧过又抢出来的："这是我从残页里拼的地图，废弃寺庙在西南三十里，原是大楚年间的护国寺，后来..."</p>

"够了。"苏瑾怡按住他的手背，纸页上的朱砂标记刺得她眼睛发疼，"你建议现在出发？"</p>

"越快越好！"孙书生的指尖叩着桌案，"玄冥阁的人能找到密室，就能找到我的书斋，他们...他们连我养的黄狗都杀了，就为逼问手稿下落！"他突然哽住，喉结滚动着咽下后半句，"苏姑娘，我祖父是前朝史官，我不能让双玺落在逆贼手里。"</p>

窗外传来亲兵通报声："陈尚书到前院了！"苏瑾怡攥着纸条的手紧了紧——陈尚书是来问密室遇袭的案子，可她现在更在意双玺的下落。</p>

她抬眼看向孙书生，他正用袖口擦着泛红的眼角，茶盏里的水映出他颤抖的睫毛。</p>

"你先去前院应付陈大人。"萧鸣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玄龙令在他腰间晃出冷光，"我去查孙公子说的跟踪者。"</p>

苏瑾怡的脊背一僵。</p>

她竟没察觉萧鸣何时跟了过来，他站在门框阴影里，眉峰紧拧着，像是要把什么东西刻进骨头里。</p>

"不必。"她将纸条塞进袖中，"我要先找张校尉和吴将军。"</p>

萧鸣的目光扫过她紧攥的袖口，喉结动了动，最终只说了句："我在门口等你。"转身时衣摆带起一阵风，炭盆里的火星噼啪炸开，落在孙书生脚边。</p>

张校尉的点兵场在府衙西角，夯土墙上还留着前日演练的箭痕。</p>

苏瑾怡掀开门帘时，他正用佩刀挑着块烤得焦黑的炊饼，见她进来立刻站起，刀鞘撞在桌角发出闷响："苏姑娘，密室的事我查了，守夜的亲兵被迷了香，是钱统领的人干的。"</p>

"我要去西南废弃寺庙。"苏瑾怡将纸条拍在桌上，"龙凤双玺在那。"</p>

张校尉的刀"当啷"掉在地上。</p>

他弯腰捡刀时，苏瑾怡看见他后颈的汗湿了衣领——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双玺...那是能号令天下兵马的东西！"他攥着刀把直起腰，"我调五十个亲卫随你，再让吴将军带三百玄甲军在十里外接应。"</p>

"太慢。"苏瑾怡指尖敲着地图上的红圈，"玄冥阁可能今夜就到。"</p>

"那我带二十个暗卫，骑马抄近道！"张校尉扯下腰间的虎符拍在桌上，"府衙我让周都头守着，陈尚书那边我去说。"</p>